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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是中国的，熊猫是中国的，《功夫熊猫》是美国的。 有警醒，亦有讽刺和悲哀，中国人需要自己的动漫…… 本刊记者 l 马秀莲 “very very good! beautiful! nice!” 华纳兄弟国际电视公司高级副总裁Jim Brehm和迪士尼副总裁Ruwan Jayatilleke，在今年的北京电影展上对着一只兔子大发感慨。在这国产动画惨淡不济的年代，难得全球动画标杆对中国制造的动画表示如此好感。
这只兔子的主人是湖北首部三维电影《闯堂兔》的制作者――武汉玛雅动漫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玛雅动漫） 。面对长长的排队人群，陈薇始料未及：“当时我用最快的速度和参观者交换名片，然后说谢谢，下次联系。和每个参观者的交谈时间只能卡在30秒内，人太多了！”她是玛雅动漫的总经理，也是这家公司“市场部唯一的人员”。
这部以一只名叫“闯堂兔”的兔子为主角的动画电影，跟其它童话故事的剧情也差不离――在温馨祥和的闯堂镇，生活着一只耳朵上戴着彩色袜子的肥兔子，身边还有一个会飞的胡萝卜。兔子有着经典的猥琐笑容，胡萝卜一身热血基因，总是纵容闯堂兔干出格的事情。故事开始在一场全镇居民期待已久的祈愿大会即将来临之际，闯堂兔意外发现一股黑势力预备破坏祈愿大会，这场危机牵涉到闯堂兔神秘失踪多年的父亲兔博士，快乐的冒险由此开始……
对玛雅而言， 9月19日后，这家以动漫为绝对主业的公司也进入了“冒险”的关键时期。当日，在武汉举行了《闯堂兔》电影全国首映新闻发布会，玛雅动漫在会上宣布：十一长假期间，《闯堂兔》将在全国1300多家影院与观众见面。
关于对票房的期望值，玛雅动漫董事长、《闯堂兔》导演曾宪林说：“真没多想，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
国产动画电影的票房的确难以预计，暑期一哄而上的国产动画电影，《魁拔》、《兔侠传奇》、《藏獒多吉》等均以不理想票房或者叫好不叫座而收场。动画一旦被打上国产的标签，就似乎充满了原罪：粗制滥造、盲目抄袭、低级模仿、白搭费力。即使近几年大红大紫的“喜羊羊”，扭转了收视率和票房，却也未能脱掉粗制滥造的帽子。
观众几乎一直被美国和日本动漫牵着鼻子走。以迪斯尼为标志的皮克斯，梦工厂以及工业光魔等设计界翘楚级的电影、动漫制作公司，以庞大商业操作、制作复杂且视听效果震撼的高端音质、斑斓繁华的美国梦以及泛滥雷同的英雄主义情结，拐跑了中国观众的眼界，抬高了国人的欣赏口味。而日系动漫更是抢占了全球动漫70%的市场份额，太多人忠于日系漫画以及系列衍生商品。
“功夫是中国的，熊猫是中国的，《功夫熊猫》是美国的。”这是动画界颇为流行的一句话，有警醒，亦有讽刺和悲哀。
“中国人需要自己的动漫。”玛雅动漫副总经理徐治文如此感叹。
闯堂兔不是喜羊羊
两年前的曾宪林，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里，看着人们冷漠的面孔，突发奇想要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让人感到开心温暖。他属兔，极爱兔子，于是立即打电话跟同事商量，一个颇具现代人闷骚性格的可爱兔子由此诞生。
“一个兔子做了将近两年时间。”他笑，尽管他被武汉动漫圈公认为顶级高手。他是个对动画技术极度痴迷的家伙，要求每一个画面达到完美，哪怕是一次光影的转换也要反复揣摩尝试。去年冬天，曾宪林和他的团队几乎天天睡办公室。
作为实验品，玛雅首先推出时长三分钟的《闯堂兔》短片，放上网络当日点击量过万。随后，闯堂兔系列表情被植入QQ、新浪微博、MSN，一天之内便被推上腾讯首页。
此时，诸多动画产品公司打电话告诉陈薇：好片子！此时，她拍板决定――制作电影《闯堂兔》。
这颠覆了被不断模仿的国产动画电影“喜羊羊模式”：电视剧――动画衍生品（玩具、服装等）――电影。
“你问我喜羊羊模式，我不知道是什么。”陈薇说她以前不是动漫业的人，所谓的动漫模式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只是按自己的市场敏锐度走，而短片和表情植入就是她的市场调研方式。“受众喜欢，我就做下去。再说我又不是喜羊羊的老总，我也没有喜羊羊那么多钱砸。”
当然，如今钱不再是闯堂兔前进的绊脚石，汉口银行给玛雅贷款1000万。“我们的钱全部砸在动漫里，不去玩什么动漫地产，利用动漫圈地，这些他都看得到。现在银行还经常主动问我，你还要钱吗？我说我现在不要那么多钱，1000万都还没花完。”尽管电影宣传费不是一笔小数目，但陈薇言谈间并无愁意。
对于动漫衍生品的开发――服装、玩具，陈薇目前尚无动静，即使许多玩具厂已经主动致电玛雅，表示希望合作。“找不到合适的厂商宁愿不做，目前的重点就是电影。”在快速消费品营销岗位得心应手的陈薇，在自己的老本行中显得更加谨小慎微。“喜羊羊的玩具，那都是什么啊。”她为其粗制滥造叹息道。
目前，闯堂兔手机袋，挂件等小玩意儿作为赠品通过各种活动，送达受众手里。群光广场早在去年圣诞牵手玛雅，闯堂兔作为圣诞活动的吉祥物在群光广场与观众提前打了照面，群光十一玩具总动员，闯堂兔无疑再次被“相中”，《闯堂宝贝》系列图书的出版亦恰到好处迎合了电影上映的宣传。
陈薇和曾宪林并不遗憾《闯堂兔》错过了暑期小朋友的消费旺季，其发行公司――中影集团的建议对陈薇来说很受用。“暑期动画片一哄而上，咱不仅得跟国产动画争，还得跟日产、美产争，多累啊。”在国产动画偃旗息鼓的十一，闯堂兔中了个头彩。
“日本的动漫体系相当完善，受众年龄段的划分也特别清晰。我们的国情还没到可以细分受众的程度。”曾宪林认为闯堂兔不是小朋友的专利，诙谐小人物的智慧小故事理能够照顾中国人的审美情趣，他拒绝低级幼稚的乌龙剧情，也充分尊重儿童的天真和聪敏。他相信这只笑得猥琐，但心地纯良的兔子，能在全民休假的国庆节里传递童趣、热情、自我、以及爱与被爱的温情。
现在，曾宪林开始忙于电视剧版闯堂兔制作，电视台纷纷找上门来买断电视剧版权，几经斟酌他们最终选择央视。
铁三角
“在玛雅，我们不是夫妻而是搭档。”陈薇如此定义自己和老公曾宪林的关系。她负责市场推广，他主攻动画技术。
“一般情况下，市场和技术部门会有很多矛盾，就像是艺术和商业永远难以达到一个和谐的状态，但是他们有事情，好商量。”徐治文说。他，亦是曾宪林大学期间曾肩并肩军训的哥们儿。
“这是一个诚实的铁三角关系。”徐治文在北京的公关公司打拼十年，对商业异常敏锐，人脉圈也颇为广阔。2009年初，他去曾宪林家拜年，看他做动画举步维艰，“就想帮他一把同时也能达成自己内心的动漫心愿，于是我成了玛雅的合伙人。”
曾宪林如老婆所言――不善言谈，新闻发布会上的他面对记者提问，甚至会紧张。
戴眼镜、兔牙、谈话中烟不离手，他就是陈薇口中“没有一点商业头脑、不会管理的典型技术男。”尽管他的名片上是“董事长”，陈薇是“总经理”，但他坦率承认关于商业的事情都是陈薇一手操办，他不懂。
他从事动画业八年，却在前六年栽的一塌糊涂。从小喜欢画画，拿过各种大奖，大学时候由父亲选择读了经济专业。毕业后，他做平面广告设计师，海尔、NIKE等许多广告出自他手。
当他的平面设计水平在武汉封顶之时，动漫还是件新鲜事儿。曾宪林开始自学动画制作，甚至辞职去报动画设计班，结果老师教的还没他自学的效果好。
“我活了20多年，终于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他随后补充――这样说也许有点严重，“我从小就是个影迷，做电影导演是不可能啦。让我去跟人讲怎么演，我又不会说。”他觉得动漫是达成理想最适合的方式，如同他最喜欢的动漫《机器人总动员》：“没有一句台词，只靠肢体语言和相声词表达情感，特别精彩。”
2006年，曾宪林创立武汉闯堂映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主要做外包，即为其他原创动画公司做部分技术。起初，因为动漫企业少，闯堂映像顺风顺水赚了点小钱，随着动漫企业遍地开花，闯堂映像开始走下坡路，用陈薇的话来说“他养着一批人，没活干就等着。”最后，家庭会议讨论决定――陈薇放弃当时月薪过万的营销策划工作，去助曾宪林一臂之力。
陈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弃闯堂映像这个烂摊子，注册玛雅动漫，打破从前以外包为主的代工模式，开发以“闯堂兔”为品牌形象的原创产品。她的每一步棋都稳妥而强势，除了原创，她并不完全撤销外包，现在外包和原创在玛雅各占一半比重。
“动漫是个见效期很长的产业，为了公司能盈利必须做一定数量的外包，但是外包我们不随便接单，尤其是闯堂兔面世后，很多客户打电话给我们做外包，我们现在只选择优质客户。”陈薇说，“原创是公司长久持续发展的生命力，没有原创作品就谈不了品牌效应。”
闯堂映像时期，曾宪林的原创短片《翼》在网络上小有影响。闯堂兔对他的挑战在于，90分钟的时长以及如何讲好一个故事。
“以前的短片没有台词，所以自己也陷进追求画面华丽感的圈子。也许那在技术圈内，人家会觉得你技术很牛逼，但是事实上并不是一个普通受众能很好吸收的。”制作闯堂兔时，曾宪林尽管力求画面完美，但显然他更在乎如何给大家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市场喜欢我们就做。”在陈薇眼里，《翼》只是一个颇得小众喜爱的文艺片，并不能真正满足大众的需求。
他也曾经力求得到政府支持，制作电影《本草纲目》，然而最终没能推出。“《本草纲目》这种题材，现在看来，我是难以驾驭的。实践证明，市场才是硬道理。”曾宪林笑。
他相信陈薇和徐治文的商业眼光。“我不会让他错多少。”陈薇说，她认为不受市场欢迎的产品会果断放弃。
虽然，他习惯于向妻子妥协，但就如闯堂兔那样，骨子里有股闯劲和倔强。他经常对员工说：“做完一件事情很重要，不管结果如何，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总能学到点什么。”他是员工眼里的“老好人”，以前员工做不完的事情甚至会留给他做。他坦言自己不会管理创意人群，只能说善于和大家合作。
“他在动画技术上有一定的权威，留得住人，很多人想跟他学东西。”徐治文说。他没有老总的架子，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个员工想聊电影他就陪着聊电影，想聊小说就聊小说的“艺术青年”而已。
电影或者动画对曾宪林来说是理想，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会去跟日本的剧集。看第一遍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观众，第二遍他会思考：“这个画面真美，用的什么技术呢？”当观众在电影院对某些镜头指手画脚，他更多报着一种理解和宽容的态度。
四岁的女儿看完《闯堂兔》笑了，但仍然是很诚实的告诉爸爸：“我还是喜欢《巧虎》多一些呢。”但是曾宪林觉得，只要笑了就是好看。
动漫对陈薇来讲是产品，市场需要什么她就生产什么，别人做不成的她做成了，这就是她的幸福感。对徐治文而言，有点动漫情结也有点商业报复。
“我累死了，早晚我要让他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管。”陈薇大笑。
“如果曾宪林是1，陈薇是1后面那个0，那我要做10后面那个0。”这是徐治文的理想。
“我现在能做动漫，我很幸福。”曾宪林说。“他就像那只兔子，有着关于动画的英雄梦，平时看起来很木讷，其实颇具想法。”妻子陈薇对曾宪林和他的兔子充满信心。
如今，全国注册的1万多家动画公司中的大部分不断在倒闭，“没有倒闭的原创动画公司只能说是特例”，《喜羊羊》总编剧黄伟健曾经说。玛雅能否成为特例，显然也不是一部电影可以决定，作为湖北省第一部全三维动漫电影，《闯堂兔》要闯的路还很长。
国产动画电影的江湖喧嚣而溃败，90年代初至2000年间，中国动画面临无片可播的尴尬局面，当政府伸出“干预之手”――晚上黄金时间对进口动画进行限制和禁播、对原创动画进行资金补贴之时，众多为了套取补贴而横空出世的烂片又开始横扫市场。玛雅动漫坚持曾宪林这个“青年艺术家”的路子走，精耕动画，受环境左右或许并不能一帆风顺，纵使终有一日迫不得已退出江湖，江湖也还会有关于他的传说，因为他们曾经闯荡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