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香: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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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读过一本德国人写的小说，书名至今记得，叫《香水》，情节却已模糊不清了，或者说，什么也记不得了。只知道，肯定与香水有关。忽然想起这本书，便想找来重新读一读。于是和根儿谈妥了条件，如帮我找到这本书，就可以多玩一个小时的游戏。根儿当然乐此不疲，趴在地板上，从万卷中一本一本开始。
　　我并不是对香水突然感了兴趣，也许是成为了一个“老人”的缘故，通常心血来潮会想起一个字浮在眼前，有了这一个字就有了和这个字有关的词组。汗――汗腺――前列腺。这不，现在莫名其妙有了香，香气，香水，一本书叫《香水》，《香水》的故事……
　　我极端无聊时候，常常就会挖空心思，顺手拈来也好，搜肠刮肚也罢，非弄得精疲力竭才会歇手，过程之后，嘿，我就会产生极端的乐趣。比如，就仅仅一个香字，我就会为这字而呆而傻，说不定就会呆上整整一天，甚至傻上一辈子。在我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一个粗陋汉子，耐下性子，细细说香有点奢侈。但既然神经搭错了车，也随不得自己而一路狂奔起来。旅途中，常有风景这边独好，感受感动几回，也谓是粗中有细了。
　　香是平常的物体，可以入诗，却难以入画。从蚊香、茴香、香烟、香精开始，到吴宫的香径、香溪，一直到香樟树成为苏州的市树，香是最普通的东西了。
　　《说文》记载：芳，篆书从黍从甘，隶书省作香。
　　《春秋传》上说：黍稷馨香。
　　《尚书》云：至治馨香，为神明所感应。
　　《国语》索性将馨香和品德连在一起了。
　　远远地闻香呢，叫馨。香中最美的叫吏。香的气叫兼、奄、复、盖、宾、必、孛、含、贲、分、麻、旁、孚、奇、尼、出、末、翁……如果我不说明，也许有人会窒息，怎么这些字都跟香有关？不，不是这样的。电脑字库有限，我又无能造字，其实这些字的左旁全带有香字。如不带香字，便是一出笑话了，最终我会被这些字一一白相而死。
　　在我为香专心致志的时候，迅速查到了两本同样是宋人写的书。一本是洪刍的《香谱》，另一本则是本家叶廷圭的《名香谱》，两种香谱，如数家珍，看似大同小异，洪刍谱药用意更多一点，本家的更简约几分。然而，区区一点香，不得不让我们服帖古人从一点香开始的精深渊博。
　　有一种香，谓五香，一株五根，一茎五枝，一枝五叶，一叶五节，五五相对，贤人就命名为五香。五香之木，烧一十天，香气能上九天。
　　百濯香是《拾遗记》记载的香事：孙亮宠爱的姬妾四人，合四气香，都是特殊地方其他国宾所献的。凡是她们走过和休息的地方，香气在衣，一年也不散。因此这香名百濯，又把居室叫做思香媚寝。
　　月支国有一种香有五个叫法，返魂香、震檀香、惊精香、返生香、却死香。顾名思义，这五种香肯定跟生死有关，也就是死人埋在地下的，闻到都能活。
　　千步香、九和香、蘅芜香、辟寒香、紫述香、荃芜香、千亩香、百蕴香、沉光香、曲水香、乳头香(绝不是我编的)、迷迭香、金颜香、明庭香、刀圭第一香、羯布罗香……香天香地，香情香缘，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了。
　　我以前有个网名叫“木炭与沉香”，木炭与沉香也出自一个故事，这故事我说多了，也不重复了，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再使用这个名字了，这名字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根儿在身旁，还不如一起寻找寻找香艳的书来，闻闻也好。
　　我在开书店的时候，收集过几十种所谓的香艳丛书。《鸳鸯牒》、《美人谱》、《花底拾遗》、《十眉谣》、《闲情十二怃》、《黛史》、《小星志》、《胭脂纪事》、《香天谈薮》、《妇人集》、《艳体连珠》、《龟台琬琰》、《潮嘉风月记》、《笔梦叙》、《绛雪楼梭遇》、《李师师外传》、《影梅庵忆语》、《钗小志》、《髻髻品》、《看花述异记》、《新妇谱》……还有没找到的。可悲的是，那么多的香艳之籍，竟然什么味也没有。恐怕真是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了。
　　又何来闻香识女人？
　　李渔说：名花美女，气味相同。有国色者，必有天香。这种香味呢，其实在娘胎里就有了的，并不是靠后天薰染成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告诉过我们他的老婆的的确确有这样一种体香，我们也都看见过他的老婆，天香不知道，国色不说，美丽却是无比的，这在一千人中，恐怕也不会找出一个。也许朋友不该告诉我们他老婆的体香，因为三十刚过，就离开了人间。所谓红颜薄命，没有比这应验得更快了。
　　现世的女人啊，若想带有香味，只得借助于香水了。而不会学古时的女人，靠薰染来达到效果。从前富贵的人家，都会选择花露，花露，就是摘取花瓣放入小瓦罐里酿制成的一种香水，最为上品的是蔷薇花，其余的花呢相对要差一点。这种花露的妙处在于，它像花又不是花，是露又不是露，有花的芬芳，又没有植物的气味。且不像其他花一嗅即逝，要么太过沉郁，是兰花，是桂花，一嗅就嗅出来。我们现在通用的花露水，已不是古时的花露水了。我学化工的，我清楚，现在的花露水已经是一种制服痱子的代名词了，带有化学成分，而且香得刺鼻刺睛又刺肤，最笨的女人也都知道，这跟美容已经无关了。
　　香，成为了一种学问。而这学问又无边无际。我还记得卷毛曾问过我关于蛊的事，我知道，云贵川很多地方，蛊就是和香有着密切的关系。沈从文也记述过湘西人受蛊，都是体内出香，含笑而死的。放蛊的除了用蚂蚁、蜈蚣、长蛇外，还有的就是不知不明的香草香叶。放蛊必与仇怨有关，仇怨又与男女之事相连。
　　香，成了一种武器。
　　我记录这些文字后，近一个小时了，根儿终于惊呼起来：找到了！
　　十五年的书《香水》找到了！
　　老爸，这是一本讲什么的书啊？根儿已不在乎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了，显然他也想了解他在一个小时内，究竟做了什么。
　　《香水》梗概：雷(小说主人公)自幼受苦，身残貌丑，但天生特殊的嗅觉功能，可识别十万种气味，而对女人气味极为敏感。他认为香味支配人的感情，控制了人的鼻子就能控制人类。为此，曾赴深山穴居七年，遍尝大自然各种奇香异味，并与种种人体比较，终于领悟出唯有少女体香最能激发情欲，使人神魂颠倒，听任摆布。于是他千方百计萃取少女香味，先后杀死25名妙龄少女，用她们的体味蒸馏出神奇的香水。当罪行败露押赴刑场时，一万多围观警民竟被他身上的异香薰得情不自禁，丑态百出。但他死里逃生回到巴黎后，终被闻香而至的流氓、妓女、盗贼、凶犯……分剐而食。
　　进入伏天，小记馨香，也是一种清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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