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饭】蹭饭幽默风趣的语言

【www.zhangdahai.com--自我介绍】

  吃晌午饭的时间眼瞅着就到了,村会计贾茂权在县政府农保处饿得饥肠辘辘,肚子发出一阵阵难听的怪叫。   贾茂权是个村干部,经常到村民家蹭饭吃,惯下这个毛病有些年头了。所以每次进城开会或办事,贾茂权饿死也不愿意进饭馆花那个冤枉钱。今儿个贾茂权来时在客车上就盘算好了,报完表去找老同学白银石,没准儿就能混一顿饭吃。白银石是县劳动局副局长,在县政府三楼办公。贾茂权总算把一摞表核对完毕交上去,就忙不迭地拎起那个深蓝色的帆布兜径直往三楼爬。
  贾茂权生得颜面白净,长得不算寒碜,他表情凝重,刻意稳住步态,但让人一搭眼还是能够瞧得出是个打乡下来的小村干部。兜子是去年秋头儿搞人口普查时发的,正面印着“人口普查利国利民”的字样。这个兜子在屯子里拎着还算威风,可在县府大楼里就显得与这里的氛围不搭调,甚至有些格格不入。贾茂权很少来县政府,来一回总忘不了到白银石办公室坐坐,喝碗茶水,聊聊天。虽然人家是副局长,整日与上下各界官僚们称兄道弟,但贾茂权来了,白局也总是笑脸相迎,盛情款待。到了晌午,或带他到政府食堂吃自助餐,或到门外小饭店喝一杯。贾茂权在县城当官的同学和朋友很多,每次进城回去,贾茂权就喜欢跟老婆吹嘘与同学朋友吃饭的经过。久而久之,村里人都知道贾茂权在县里头有人,小觑不得。
  贾茂权气喘吁吁地来到白银石办公室门口,一敲门没动静。这时隔壁门开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探出头问,找谁?贾茂权理直气壮地说,找白局长啊。小姑娘立即笑容可掬地说,白局刚出去。见小姑娘上下打量他,贾茂权接着说我叫贾茂权,跟你们白局是老同学。
  告别小姑娘,贾茂权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拎着兜子往外走。他暗忖今儿个点儿背,还是到街上小吃部花三元钱买碗面条填饱肚子算了。按说贾茂权身为村会计进城办公务,村里理应报销车费和饭费,可他总想把这些自己应得的补助省下来贴补家用。正走着,腰间的手机唱起 了“浏阳河”,贾茂权站在县政府大门口接电话。里面一个人问他,在哪儿?贾茂权听出是老同学白银石,忙说,我在你们衙门大门口呢。白银石说,你站原地别动,我派车去接你。
  贾茂权揣起手机躲到路旁垂柳阴凉下,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禁不住一阵窃喜。一支烟还未吸完,一辆黑色奇瑞轿车就停在了贾茂权身边。车窗摇下,贾茂权一看就知道是白副局长派来的车,于是拽开车门钻了进去。小轿车在车流人海中稳稳地穿行,贾茂权心安理得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一边欣赏着路旁的风景,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小司机聊两句。
  不消几分钟,车子就停在一个叫凤雅轩的饭庄门口。沿着窄窄的木制楼梯攀上二楼,左拐右拐来到靠楼角一个雅间门口。小司机拉开毛玻璃门,贾茂权往里一瞧,就见老同学白银石和另外三个男人同时站起来。白银石伸出胖胖的大手,抓住贾茂权握惯了锄头和钢笔的手掌摇两下,然后一拍他肩头嗔怪道,靠,咋不打个电话?
  贾茂权将兜子挂在一把椅子背上,这才得空打量其他三位。经白银石介绍,贾茂权这才知道他们都是在县城有一定官职的人,却一个也没记准他们的名字。只记住那个稍微有些谢顶的男人也姓贾,是县政府财经处贾主任。白银石把贾茂权摁到座位上,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夸张而略带幽默地介绍贾茂权。
  贾茂权,我高中老同学,农民作家,写一手好文章,是中国作家协会的。
  贾茂权赶忙纠正,不是中国作协,是县作协。
  白银石打断他,快了,很快就加入中国作协。白银石把茶水递给贾茂权,继续说道,我这个老同学能文能武,上高中时篮球打得漂亮,三步上篮很有小牛队诺维斯基的风范。
  贾茂权说,多少年不摸球了,老啦,跑不动啦。
  白银石递给贾茂权一支大中华,替他点燃,嘴仍没闲着。我这个老同学才华横溢,只是有些命运不济,当年若不是家里贫困再复考两回,肯定都在你我之上。不过还行,如今在我县平安镇最大的村当支部书记,是个“土皇帝”。
  贾茂权匆忙吐出一口烟,咳嗽一下,欲纠正说自己只是个村会计。
  白银石一拍他肩膀不让他插话,并暗暗掐他一下。贾茂权这才心领神会,赶忙闭紧嘴巴。暗忖白银石一定想在同僚面前抬高他身份,索性今儿个就冒充一回村书记罢。
  白银石说,今天是贾主任做东,你们是本家,没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贾主任看上去少言寡语,不过人很热情,不时往贾茂权茶碗里续着水。另外两个胖男人也目光和煦,脸上挂着在官场里经久磨练而成的职业化笑容。几个人一边喝茶水一边聊天,氛围融洽。
  贾茂权从他们所聊话语中得知,他们还在等市里往这里赶的几个客人。虽然玻璃旋转桌上摆放着包装完好的消毒餐具、卫生筷、餐巾纸等,不过开饭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贾茂权肚子早就叽里咕噜地闹意见了,他后悔早晨为了赶车只吃了昨晚几个剩饺子。他只好停住饮茶,免得肚里古怪的鸣叫声再一次发作,自己尴尬不说,还给老同学丢面子。
  话题又转到贾茂权没来时谈论的部分。几个人聊的似乎是官场上的派别之争,贾茂权如坠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他们提起的名字是陌生的,就像对面几张面孔一样。后来提到了县人大副主任万泉的名字和一个叫郝秀丽的女人,好像万泉在他们谈论的事情当中发挥着巨大作用。
  听到万泉的名字,贾茂权顿时来了精神头。万泉是贾茂权初中同学,两个人还沾点八竿子够不着的亲戚关系。后来万泉考上了大学,职位从乡镇助理员一路飙升,终至县级领导人。那年儿子考县城高中差几分,贾茂权讨到万泉电话,寻求过一次遥控帮助。万泉给校长打一个电话,学校就免了儿子五千元钱的借读费。
  也许是为了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份吧,贾茂权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笑着说,万泉是我同学呢。
  几个人愣了一下,立刻噤若寒蝉。
  白银石说,老贾净扯淡,咱俩是同学,我当初咋不认识万主任呢?
  贾茂权说,我们是初中同学,还有点亲戚呢。
  白银石说,靠,我忘了万主席是你们平安镇人了,你们啥亲戚?
  贾茂权,挺远的,他母亲与我母亲是表姊妹吧。贾茂权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谎,其实他知道自己母亲和万泉母亲只是叔伯两姨表姊妹,亲戚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
  就在贾茂权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之际,拉门 撬开一道缝隙,小司机把脑袋伸进来说,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和女人轻微的说笑声。紧接着,三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几个人呼啦一下子都站起来,纷纷将屁股底下的椅子推开让出道路,像是迎接三位公主。贾茂权把椅子上的蓝兜子重新拎在手中,老同学白银石眼尖,顺手接过兜子放在墙角一个花盆架上。
  贾主任开始用外交辞令式的语言,将三位美女逐一介绍给大伙儿。他指着一个年龄稍长些、身材却很妖娆的女人说,这位是市招商局魏副局长。贾茂权发现那个魏副局长嫩藕般白净的胳膊上,有半个铜钱大小的红印。像是被蚊虫叮咬后过度挠痒遗留的痕迹,很是扎眼。
  魏局长谦虚地一笑,伸出胳膊十分庄重地与大家握手。
  贾主任又指三位女人当中最漂亮,也最为随和的一个女人说,市开发区招商局许副局长。
  许局长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姣好,身材颀长,一说话先笑,一看就是个乐天派。
  最后一位身材略显丰满,长着两个深酒窝,邻家女孩模样的叫庄妍。80后,任四合区财政局副局长。
  贾茂权偷眼打量几位美女副局长,个个春风得意,暗忖她们如此年纪都是如何攀上局长职位的呢?
  宾主纷纷落座。东道主贾主任喊了一声门口的服务员,上菜!
  几位美女副局长几乎同时问,不等郝姐啦?
  贾主任说她参加县长办公会,结束还要等一段时间,她发短信说先不用等她。
  菜上得很迅速,可能服务员也跟贾茂权一样,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吧。贾茂权惊异地发现,满桌的菜很简单,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最上乘的一道菜,贾茂权不认识叫什么,经过煎炸的,酥脆可口,像是什么禽类的脆骨部分,他从来没有吃过。酒是本地高档蓝窖,贾茂权过年时批发过一箱送礼,八十多元一瓶。
  贾主任启开酒瓶,逐一给每个人倒酒。贾茂权惊诧于连女士们也不推辞,一律满满一杯。
  轮到给贾茂权倒酒,贾茂权说我心脏不好,十几年不喝酒了。
  贾主任瞅瞅白银石问,真的?
  白银石拍拍贾茂权的肩,少喝点,大伙聚一块儿不容易,是缘分。
  贾茂权说,不然我就喝一瓶啤酒吧。
  贾主任挪开酒瓶踌躇一下,那,也行。服务员,再拿一听啤酒。
  白银石瞟了一眼贾茂权,嘴角撇了一下。他知道贾茂权酒量还行,今天不想喝,恐怕喝多了言多语失给他丢人。
  酒席在愉快的氛围中拉开帷幕。包括贾茂权,五男三女一共是八个人。东道主贾主任首先起杯,众人都文质彬彬地轻抿一口,接着举筷互相礼让,做迟迟疑疑状,一招一式间无不透露出为官者儒雅谦逊的风貌。贾茂权虽人微言轻,但在乡下当会计毕竟也经历过一些场面。于是也效仿着众人的样子如法炮制,微笑着缓缓伸筷儿,浅浅饮酒,慢慢咀嚼,一副优雅得体的样子。
  通过酒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进一步交谈,贾茂权终于理清了每个客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今天形成这个酒局的目的和过程。原来财经处贾主任最近附庸风雅地喜欢上了书法,郝秀丽副局长就将市里同样有书法爱好的三个好姐妹介绍给了他。恰好逢周末,下午单位都没有什么要紧事,贾主任就邀市里新认识的领导来县城共进午餐,并特请白银石和另外两个好友作陪。贾茂权没有找到白银石,那个俊俏的小姑娘就给白银石打电话说有个老同学找他,白银石看酒局人员尚有缺口,就借花献佛把贾茂权接了来。贾茂权知道县城这些部门干部都是你吃我,我吃你,要么吃下属单位,花的都不是自己腰包里的钱。另外,贾茂权也摸到了这样一个信息,那个迟迟没有露面的叫郝副局长,是个离异的独身女人,正在谋求局长扶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轮酒下来,酒桌上的气氛较之先前逐渐高涨起来。
  这时贾主任一指贾茂权说,一家子这样喝可不行,喝啤酒哪能半口半口抿呢?我们喝一口,你得干一杯。说着端起酒杯,来,咱哥俩单独碰一下。继而又向众人解释,我们俩是本家,都姓贾,姓贾可不能装假是不是?
  众人于是随声附和,对,贾主任跟平安镇的贾书记干一个。
  贾茂权侧头瞅瞅身边的白银石,似乎在求救。
  白银石也说老贾干一个,别给老同学掉链子。
  无奈,贾茂权站起来,端起啤酒同贾主任小心翼 翼地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好,这才敞亮。众人异口同声。
  接着贾主任一边给大家倒着酒,一边学着白银石的样子,把他介绍贾茂权的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学说给大家听。贾茂权感激地望望贾主任,他十分佩服贾主任的亲和力和超群的记忆力。
  贾主任借倒酒之机凑到贾茂权身后,将嘴巴附在贾茂权耳边悄声嘀咕,过些日子我跟白局长去看你,村里有什么需要投资的项目尽管说,总之钱拨到哪里都合法。
  贾茂权暗想村里也没啥可上的项目,再说自己只是个冒牌书记。贾茂权忙说我们村交通闭塞,也没啥矿产资源,可能上不了啥项目。
  几位女士闻听贾茂权虽为基层支部书记,却在文学上有不俗的成绩,不禁啧啧赞叹。这时漂亮的许副局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贾书记是不是总在晚报上发文章?
  贾茂权说,偶尔发过两回,都是“豆腐块”。
  怪不得,总觉得你的名字好熟嘛!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有印象,看过贾书记文章。
  听几位美女一口一个“贾书记”地夸赞自己,贾茂权暗自得意,但依然有些不习惯。毕竟,自己并不是什么“贾书记”,只是一个“贾会计”,一年的工钱顶不上人家一个月的进项。贾茂权欣喜之余心底陡升一丝自卑之感。这种自卑感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到了这时才有的,它像一股浑浊的潮水,瞬间就把贾茂权内心深处的兴奋感给淹没了。
  酒局渐渐进入高潮。贾茂权看得清楚,三位女士和男人们一样,每人都把杯中的酒给干掉了。他心里算了一下,这一杯酒咋说也有三四两之多。酒精无形的手开始施展魔力,让刚才还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一桌男女慢慢地变得出言坦直,表情放纵,行为粗犷。男人们的眼珠子游移不定,渐生迷乱,目光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地投放到女人们的粉面和酥胸上。女人们的语言也开始透出暧昧风情,充满挑逗的意味。人们开始喊着说话,喊着唠嗑,喧哗声几乎撑破了雅间屋顶。
  在这个当口拉门又开了,小司机探头说,郝秀丽局长到了。随着话音,一个风姿绰约,身材高挑的女人出现在雅间门口。
  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手上挎着一个精巧、新潮的鳄鱼皮坤包,上身穿一件湖蓝色真丝V字领束腰长款T恤裙,下身是当今流行的黑色紧身打底裤,脚上是高防水台细带黑缎面的高跟凉鞋。女人略施粉黛,衣领开得不高不低恰到好处,一道迷人的乳沟若隐若现,透过轻薄的上衣面料,隐约看得见里面那件与外衣同色系,镶着蕾丝花边的胸罩,一身装扮足以让男人产生无边的联想。贾茂权感觉郝秀丽好面熟,只是一时半会咋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面。他从没见过打扮如此新潮的女局长,就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郝秀丽的到来,让激战正酣的酒局气氛再一次升温。几个女人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态度里透着亲昵与随意。看来郝秀丽与这些人都相当熟稔,互相打过招呼之后瞅一眼贾茂权说,这位我怎么不认识?
  财经处贾主任忙作介绍,这是我的本家贾书记,也是白银石局长的同学加好友。贾主任再一次介绍贾茂权的身份,并重点指出他与人大万主任之间的亲属关系。
  郝秀丽握住贾茂权的手若有所思地迟迟不松开,说,怎么感觉有点面熟呢?
  贾茂权感觉郝秀丽的手凉而潮湿,又很柔软。贾茂权不记得在哪儿看过,说手心潮湿的人情欲很旺盛。听郝秀丽这么说贾茂权赶紧拉回神来,嘴里也跟着说是啊,你很像我的一个同学。郝秀丽隔着桌子与贾茂权俯身握手时,她的胸部就像一个幽深的山谷,两座浑圆饱满的小丘尽收眼底。贾茂权饱尝眼福,他见贾主任望了自己一眼,脸腾地红了。
  众人重新落座,酒杯重新斟满。郝秀丽满面春风,一边旋转着玻璃餐桌用公筷往众人碗里夹菜,一边仍不忘往贾茂权脸上瞅。她妩媚的脸上再度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银石又一拍贾茂权肩膀,说你这个人真是孤陋寡闻,连县城大名鼎鼎的美女局长都不认识?
  又是那个胖男人含蓄地一笑说,郝局长出道早,她是在邻县考上大学本科的呢。
  贾茂权顺风使舵,用近乎献媚的口吻说,怪不得能当上局长呢。
  众人又笑,笑意里含着对郝秀丽局长的恭维。贾茂权发现老半天没说话的贾主任迅速而亲昵地瞟了 一眼郝秀丽,他依然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此刻,贾茂权的思想在开小差,他总觉得眼前这个郝秀丽似曾相识,举手投足和音容笑貌都很像一个叫韩梅的人。
  贾茂权高考落榜后曾参加过邻乡中学一个短期高考辅导班,韩梅和贾茂权恰好前后座。韩梅家就在中学附近,两个人在共同学习中产生了好感。贾茂权的箱子里至今仍收藏着韩梅送给他的一个橘黄色的日记本,以及一帧韩梅站在操场篮球架下拍的黑白照片。
  韩梅钦慕贾茂权高大健硕的体魄和高超的球技,贾茂权爱慕韩梅的聪颖美丽和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后来韩梅父母发现了女儿有早恋倾向,就将她转到邻县姑姑家的一所高中就读。贾茂权和韩梅之间一段懵懂恋情还没有来得及发芽,就被用心良苦的韩梅父母给扼杀在摇篮里了。从此两人失去了联系,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郝秀丽盯着贾茂权的眼睛问,你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叫贾文?
  贾茂权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郝秀丽表情酸涩地一笑说,因为我是韩梅嘛。
  贾茂权顿时语无伦次,他激动地说,真的―――真的是你?
  郝秀丽撂下筷子说,我一进屋就认出你来了,谁想你改名叫贾茂权了呢?
  众人止住交头接耳,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郝秀丽和贾茂权这里。三姐妹纷纷迫不及待地追问,郝姐怎么叫韩梅呢?
  郝秀丽淡然一笑说,我高考复读在邻县我姑姑家,姑姑家没有孩子,我就随了姑父的姓氏。接着郝秀丽长舒了一口气,将那段与贾茂权同班共读,并对他产生好感的事向众人和盘托出。贾茂权没想到在这个场合,郝秀丽会主动提及往事。他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众人恍然大悟,酒桌上嘘声一片。
  白银石道,郝局长与老贾是亲同学,这么说咱们俩也算是叔伯同学啦。今天两位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旧情人,郝局,老贾,你们两个单独碰一杯。
  众人也起哄,异口同声说,对,单独来一个。
  郝秀丽和贾茂权站起来,啤酒杯与白酒杯相撞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脆响。贾茂权说我干了,你随意。
  谁想郝秀丽扬起秀美的脖颈,一杯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她举起酒杯一亮杯底说,我的进度是不是也撵上大家啦?
  贾茂权突然发现贾主任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的目光一反常态似乎蓦地变得游移不定,里面掺杂了很多贾茂权读不懂的内容。
  郝秀丽让贾茂权换白酒,他坚持没同意,说我都喝了两瓶啤酒了,我酒量本来就不算大。
  贾茂权不时精神溜号,头脑里闪现出那段青涩年代里一帧帧难以忘怀的画面。他感叹时光的魔力,那清纯秀丽、天真无邪的少女,如今居然也变成一个大口饮酒、打着官腔的世故女人。在她身上,贾茂权几乎找寻不到她二十多年前腼腆娇羞的影子了。
  白酒终于告一段落,贾主任说换带颜色的,喝啤酒。
  贾茂权终于跟同桌的男女酒客们接轨,此时他已经喝了两瓶多啤酒。酒桌上的啤酒杯统统斟满,白色的酒沫儿溢出杯口,肆意流淌到桌面盘子底下。
  此时魏局长提议每人讲一个段子,逗不乐大伙儿罚啤酒一杯。于是她首先讲道,有一个大学老师讲课,见下面一个女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勃然大怒道,我在上面这么使劲,你却在下面无动于衷,将来肚子里没有货,可千万别怪我。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贾茂权却没敢笑,他奇怪一个堂堂的市招商局副局长,为何讲出如此粗俗不堪的段子。然而,接下来人们的段子更是一蟹不如一蟹,贾茂权几乎闻所未闻。
  郝秀丽止住笑说,我也看到一则笑话,说公园一对恋人,女的撒娇说牙痛,男的吻她一下就说不痛了;一会又说脖子痛,男的又吻她脖子,女的又说不痛了。旁边一老太太见此情景对男的说,真灵啊,小伙子你能不能治痔疮?
  80后庄副局长说郝姐讲的没意思,还是我讲一个吧。还未等开口讲,80后就一个人乐得直不起腰来了。许局长抽她一下说,还不快讲出来,贾主任都等不及啦!
  80后这才讲道,一老兄得了便秘,在厕所里久久不能排泄,正在他咬牙切齿努力之际,见另一哥们旋风一样冲进厕所进了他旁边的位置,刚进去就传来一阵狂风暴雨声。老兄羡慕地对那哥们说,真是好敬佩你呀。那哥们却气急败坏道,敬佩个鬼,裤子还 没脱就完事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次连贾茂权都忍不住捂住嘴巴扑哧好一阵儿。郝秀丽擦着眼睛嗔怪,老嘎达这段子讲的,大伙儿这饭还咋吃?
  最后就差贾茂权没有讲了,众人就说贾书记也来一个,不然就罚酒啦。
  其实贾茂权在听别人讲时搜肠刮肚已经想了许久,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也不知道好不好笑。他沉吟一下说,有一局长与科长共乘电梯,局长放一屁,就对科长说,你放屁了?科长说不是我放的。不久科长被免职。局长在会上说,屁大的事都担待不起,这样的同志有何前途?
  贾茂权的段子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引起人们的哄笑。魏局长瞅瞅许局长,许局长瞅瞅贾主任,贾主任瞅瞅白银石,几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咧咧嘴。这样的效果着实让贾茂权始料不及。这时郝秀丽“噗嗤”一笑替他解围,说老同学你身为农民作家,怎么就不会改改称谓呢?主人公换成乡长和村主任不就贴切啦。
  贾茂权这才恍然大悟,在座光有局长头衔的就有好几位,人们难免会对号入座。
  贾茂权观察到贾主任非但没有笑,阴沉的脸上甚至浮出一丝不屑。贾茂权不理解贾主任的情绪为何突然起了变化,以至于跟刚开始时判若两人。
  两轮啤酒下来,酒桌上的气氛愈发高涨起来。这时郝秀丽起身说,老白你往里面挪挪,我跟老同学聊两句。
  旁边的人把屁股翘了下,将椅子往里靠了靠,郝秀丽步态不稳地地手扶着人们的椅背往外蹭。蹭到贾主任身后,贾茂权发现郝秀丽的手在贾主任的肩头狠狠地拧了一下。贾主任的脸扭曲一下,他无声地侧头瞥一眼郝秀丽,强忍疼痛没有作声。
  这一幕只被贾茂权看了个正着,他怔怔地盯着贾主任肩头T恤上留下的烧麦状褶皱,恍然大悟。虽然贾主任与郝秀丽很少搭言,但二人关系却非同一般。怪不得自从郝秀丽说出与贾茂权年少时的故事后,贾主任就情绪反常,瞅自己的目光也怪怪的,他肯定是将自己树为情敌了。
  贾茂权若无其事地跟众人赔着笑脸,思绪却很复杂,看来自己平白无故地就得罪了贾主任。贾茂权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担心着郝秀丽。他感到郝秀丽似乎有了醉意,一个女人为了应酬喝那么多酒干啥?贾茂权突然可怜起郝秀丽来,从酒桌上刚才的交谈中,他对离异独身的郝秀丽的近况有了一点了解。她现在是县经贸局的副局长,主持局里全面工作,却因为久久不能扶正内心纠结而充满烦恼。而且如今又有数人在觊觎她这个位子,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原来表面上光鲜靓丽的女人们,她们各自都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内心都盛满不为人知的隐情。
  郝秀丽步态不稳地转到贾茂权身旁,一屁股坐到白银石让开的座位上。郝秀丽的脸庞因为饮酒的缘故浸润出娇艳的红色,一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贾茂权。她伸出纤长柔美的玉手,搭在贾茂权的胳膊上说,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郝秀丽转身寻找自己的坤包,贾茂权忙探身从旁边的椅背上取下递给她。郝秀丽接住坤包,她的手有些潮湿,鳄鱼皮坤包上极快地留下汗印,汗印又像变戏法一样一圈圈消失得无影无踪。贾茂权近距离地端详着郝秀丽拉坤包拉链的手。她取出手机,歪头等他说出手机号码。她的手指很长,手背依稀可见淡淡的静脉血管,略尖的指甲修饰得精巧明润,甲盖上清晰地印着半轮白色的小太阳。一双白瓷般光洁细腻的手,贾茂权看着不禁有些走神。
  手机号码报过去,郝秀丽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再一点绿色的发射键,然后盯住贾茂权的眼睛等待。少顷,一曲《浏阳河》的曲调从贾茂权的腰间流淌出来,他迅速掏出手机查看郝秀丽的号码。
  酒桌上男女们开始走马灯似地去洗手间,人们要把体内由酒精转化而成的废水排掉。这期间,贾茂权发现唯有贾主任没有离开酒桌。他看似忙碌地应酬着客人,而眼睛的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贾茂权和郝秀丽这边。
  此时,郝秀丽显然也已经有些内急了。她抬起秀美的手臂突然搭在贾茂权的肩头上说,跟我去下。
  贾茂权抬眼瞅了一眼贾主任,投去类似于探询抑或求救的目光。贾主任心领神会,起身凑过来。对贾主任的出现郝秀丽显然很不高兴,她只盯住贾主任瞅了一下,贾主任便知趣地退避三舍了。
  郝秀丽温热的身体靠在贾茂权身上,贾茂权顿时有一种被火焰炙烤的感觉,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掺杂着一缕浓重的酒气直扑到他的面颊上。
  无奈,贾茂权硬着头皮起身搀扶着郝秀丽走出 雅间。酒桌上的人们对两个人的离去看似无动于衷,喧哗声依旧。但贾茂权还是看到老同学白银石冲自己暧昧地一笑。
  贾茂权搀着郝秀丽在走廊里走,她身子软绵绵的,脚下踉踉跄跄。她低声询问,听说老同学跟万主任有亲属关系?
  贾茂权拘谨地一笑说,有点,不过……
  郝秀丽忙打断他,老同学,吃完饭咱们去K歌,晚上我请你。
  贾茂权说不行我不会唱歌,再说下午去我村只有一趟车,晚了就赶不回去了。
  没有关系,晚了就住我家。郝秀丽穷追不舍。
  不行,真的不行。贾茂权这次一口回绝。
  难道老同学这些年把我忘了吗?我可是梦里都想着你呢。郝秀丽紧紧贴在贾茂权身上,近似挑逗的语言让贾茂权浑身燥热。
  贾茂权说老同学哪里话,我只是个普通百姓,你不嫌弃,我还受宠若惊呢。
  来到洗手间门口,贾茂权抢替郝秀丽拉开门,然后撤身准备离开。郝秀丽却一把重新扶住贾茂权的肩膀,看她的意思似乎要贾茂权把她送进里面。
  贾茂权忙说,老同学你用冷水冲一下脸,我在外边等你。
  郝秀丽这才妩媚地一笑说,不好意思了,我喝多了,说着扳过贾茂权的脸“叭”地亲了一口,然后身子摇晃着进了女用洗手间。
  贾茂权摸了一下郝秀丽亲过的地方,通身是汗。他赶忙转身进男洗手间撒了一泡尿,然后在镜子里端详了一下自己,里面一个人满面通红,一副酒意朦胧的样子。贾茂权旋开水龙头,在精美的盥洗盆里洗了手,用凉水抚抚额头。
  走出洗手间,郝秀丽还没有出来。这时,贾茂权猛然发现贾主任站在雅间门口向这边探望,瞧贾茂权出来就匆忙地躲回雅间。雅间门打开的一刹那,从里面传出不绝于耳的喧闹声。
  贾茂权后悔显摆自己跟万泉是亲戚。郝秀丽一定是想求他在万主任面前替她说好话,以打败竞争对手。贾茂权心想,自己二十多年没见过万泉了,据说万泉官升脾气长,瞅上不瞅下。即使自己找上门去说情,肯定也是白搭。贾茂权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儿个参加这个酒局是个极大的错误。想起贾主任那阴郁的目光,贾茂权突然有种引火烧身之感。他暗忖,此处乃是非之地不能久留,莫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贾茂权蹑手蹑脚顺着陡峭的木制台阶往下走,推开旋转门仓皇地逃出了饭庄。中午的城市热浪滚滚,贾茂权感觉自己像一个深涧里的冷水泥鳅被扔进热带鱼缸里。他站在台阶上踌躇片刻,抬手叫了一个“小凉快”对司机说,到城北客运站。
  坐在“小凉快”里,贾茂权猛地想起帆布兜子落在了饭庄里。兜子里的表格都交了,里面有半盒廉价的大丰收牌香烟,一个打火机,还有新买的一个记账本、圆珠笔和几张废表格,早晨坐车时找回来几十块零钱由于匆忙也塞在了里面。贾茂权有点心疼兜子以及里面的物品,他埋怨白银石为啥偏偏让他冒充什么村书记,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郝秀丽从后面撵上来。
  正想着,腰间的手机急促地叫唤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瞧,果然是刚存好的郝秀丽的号码。望着手机上一个三角形的箭头不时划过屏幕,贾茂权抬手又摸了一下刚才郝秀丽亲过的痕迹,不知如何是好……
  责任编辑:赵燕飞

推荐访问:蹭饭

本文来源:http://www.zhangdahai.com/gerenwendang/ziwojieshao/2019/0320/25262.html

  • 相关内容
  • 热门专题
  • 网站地图- 手机版
  • Copyright @ www.zhangdahai.com 大海范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 黔ICP备2021006551号
  • 免责声明:大海范文网部分信息来自互联网,并不带表本站观点!若侵害了您的利益,请联系我们,我们将在48小时内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