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壁偷光_偷光还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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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尖锐的刀划过他的胳膊,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   “你决定了?此阵一旦开始,便再无反悔的余地。”   他抬手令血液滴入太极图中,语气决绝:“我明白这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如果我不去尝试,永远不会有机会。”
  晦暗的房间里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直冲九天之上。
  他的身影没入光芒之中,陷入时光旋转的隧道。
  
  一
  他的双目突然变得空洞,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忽然扯下了一身红袍,淡淡地道:“我不会娶你。”
  殷凝碧脑海中回荡着巨大的惊骇,猛地掀起盖头,望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我说,我不会娶你。”
  她仿佛回不过神,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这时侍从高喊道:“大胆贺之夏,竟敢公然抗婚!”
  贺之夏恍若未闻,只是看了殷凝碧一眼,便向外走去。
  “之夏!”她突然惊觉,掀开盖头,猛地几步挡在他面前,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嘲讽地弯起嘴角:“二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你真的相信我爱你吗?”
  她想拉住他,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中,恨道:“贺之夏,你敢踏出门一步,我就亲手杀了你!”
  他冷笑一声,断然转身向外走去,竟没有丝毫犹豫。
  殷凝碧拔起身旁一个禁卫的剑,直直向他刺去。一道寒光闪过,在触到他的后背时却忽然间偏转了方向,只“刺”的一声割裂他的衣袖。
  ――他知道,她不会杀他。
  “二公主!”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咯出一口鲜血――那是深入肺腑的疼痛。
  可是他却不敢回头。
  不能回头。
  
  二
  一年前。
  夜宴上灯火辉煌,殷凝碧漠然望着面前的酒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女帝日渐虚弱,皇太女之争迫在眉睫――她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
  眼前虽是一派歌舞升平,府内外禁军却个个神情肃然,气氛从她踏入门那刹那起便已剑拔弩张。
  姬朝只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殷凝月与二公主殷凝碧,二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接连不断,如今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皇妹,此次你得胜回朝,可要好好儿庆贺。”殷凝月含笑击掌,“我特意找了人来舞剑助兴。”
  话音一落,便有一男子白衣倾世,从天而降。
  殷凝碧略微诧异――这样的轻功和内力,杀她绰绰有余。她眉头微蹙,正欲回绝,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既然如此,微臣也来凑凑热闹。”
  他一身青衣浅得近乎纯白,任由轻风拂动宽大的衣襟,流露出遗世独立之姿。然而眉间却一派平和,淡淡的目光中凝聚着沉稳。
  ――贺之夏?殷凝碧眉梢微挑,他是今年御笔钦赐的状元,与她并无过往,为何会突然插手帮她?
  贺之夏闲适地走到殷凝碧面前,凝视她片刻,才慢慢道:“宝剑赠英雄,不知二公主的剑可否赠在下一用?”
  她笑道:“你虽然不是英雄,但是我愿意将宝剑赠你。”
  贺之夏从她手中接过剑“刷”的一声抽出来,直直向那男子刺去。众人皆知他以文见长,想不到剑法也是精妙万分,竟能招招刺向对方死穴。
  只听“当”的一声,那白衣男子的剑碎成两段。殷凝月脸色一沉,猛地将酒杯摔落在地――这是行动的暗号。
  一时间,禁军齐刷刷地抽出剑。
  殷凝碧变了脸色,目光不经意间与贺之夏撞在一起,暗道不好,几乎同时,门外有人高呼:“陛下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女帝竟会在此时驾临。
  女帝坐在步辇上,目光一扫,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道:“凝碧,你立刻率军十万前往边关,收复西凉,不得有误!”
  西凉偏安一隅几百年,姬朝早已想收复,只是此时派二公主前去,众人便都明白这是要她立军功为帝位准备。
  殷凝碧跪地道:“臣领旨――”顿了一顿,又道,“臣请状元贺之夏为副将,与臣同往。”
  女帝颇有深意地看了贺之夏一眼,道:“准奏。”
  殷凝月却微微低头,嘴角浮起一抹奇特的笑意――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二
  “驾――”
  两匹快马飞驰而去,身后扬起混沌一片,殷凝碧在一处岔路口停下,回头笑道:“你输了!”
  贺之夏勒住马,温和地笑了笑:“反正二公主扔下三军将士,也不只是为了跟我一拼马术,我又何必在乎输赢?”他翻身下马,慢慢道,“二公主想跟微臣说什么?”
  殷凝碧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昨晚的夜宴上,你为何要帮我?”
  贺之夏伸手摸了摸马头,漫不经心地道:“二公主既然敢只带几个随从就赴宴,必定早已安排妥当,说起来,倒是微臣多虑了。”否则,女帝不会在那个时候恰巧出现。
  殷凝碧眉睫微微一挑:“我问的是――你为何帮我?”
  他轻轻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微臣选二公主,不对吗?”
  她笑了笑:“也是――”
  身后的将士此时追赶上来,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徐徐前进。
  要收复西凉,首先要攻打的便是兰陵渡。此城位置得天独厚,易守难攻。
  殷凝碧望着地图陷入沉思,不经意间撞上贺之夏探究的目光,便出声问:“贺大人有何高见?”
  贺之夏抿了抿嘴唇,淡淡地道:“没有。”又忍不住一笑,“只是二公主沉思的样子很迷人。”
  她拍案而起:“大胆!”
  他莞尔:“我开玩笑的,你何必当真。”
  她的脸颊却仿佛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浮起红晕。
  贺之夏轻轻咳了一声,指着地图道:“这里,我们派水性好的人乔装成西凉人,从水下入城,里应外合。”
  他手指的地方是清河,上游便是兰陵渡。
  殷凝碧惊喜万分,不由得称赞:“好!就这么办!”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不妥,向他望去,果然看到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她立刻别过脸去。
  筹备了十余日,已经向城内送了五百余人。
  殷凝碧便下令开始攻城。
  因是里应外合,局势十分有利,姬朝军队势如破竹,即将攻破城门之际,却猛地起了大雾,四周朦胧一片,而姬朝军队帽上的红翎却格外明显,西凉士兵借机反攻,但凡看到红翎便格杀勿论,而姬朝军队却束手束脚。
  而在迷蒙的雾气中,突然一刀袭来,殷凝碧背部赫然被划出一道伤口,一双温暖的手瞬间扶住她,同时拔掉她帽上的红翎。她隐约看清来人,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贺之夏声音沉静:“有人施了术法。”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绝不肯能丢下三军将士不顾!”
  贺之夏沉声道:“你受伤了,还能撑多久?”
  殷凝碧咬牙忍痛道:“退兵!快!”
  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众人在大雾之中连路都找不到,只有距离殷凝碧不远的几百人聚拢在一起,连连退却。
  疾行三十里,众人这才停下,贺之夏抱着殷凝碧翻身下马,她的血液已经渗入他的衣服,却仍然不吭一声。他从怀中掏出金疮药,低声:“得罪了。”
  士兵们都自行转身,贺之夏慢慢褪去她的衣衫,那一道伤口可怖,横贯整个后背。他心中微微一痛,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听她狠狠地道:“究竟是谁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若有一日我知道,必定抽他的筋才能解恨!”
  他淡淡地道:“修习术法之人逆天而行,必会遭天谴,你放心。”
  殷凝碧望着周围跟随的几百人,不由得猛地捏紧双手:“世上真的有术法这种东西吗?”
  “有的。”贺之夏伸手按住她肩膀,又道,“别乱动。”
  她的肩膀仿佛起了一团火,不由得一阵尴尬,便将头埋在双手中。
  他刚刚替她穿好衣服,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贺之夏顿时将她抱上马,道:“走!”
  一连七日,他们都在逃命的路上,这日终于远远看到那条河流,殷凝碧想起出征时的信心满满,刺骨的疼痛便在全身蔓延开来。
  她抱着贺之夏的腰,轻声道:“停!”
  他勒马,关心地问:“怎么,伤口又痛了?”
  她微微摇头,目光望着前方那条河流,道:“没用了,西凉知道这条河是我们必经之路,一定早已派人等在对面。”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贺之夏握住她的手,似是要传给她力量:“你放心,我一定救得了你!”
  他吩咐众人将之前遗留在河岸的船只推入河中,却并不着急开船。
  日暮黄昏,天色一分分暗淡下来。
  远处突然亮起火把,西凉军队已然追来,贺之夏斩钉截铁地道:“开船!”
  不过片刻,便看到西凉军队也登船追了上来。贺之夏又吩咐众人不许点火把,同时向上游划船。
  “上游?”殷凝碧微微一惊,“那可是死路,你……”
  贺之夏抱着她紧了紧:“不,我们不去上游。我要他们看着我们上船,就是要他们以为我们会去清河对面,所以他们才会乘船过河,我们等他们全部过河之后,派两艘船佯装我们要回西凉。他们一定认为我们全军返回西凉,是为了要出其不意,便会全军追赶,等到那时,我们便立刻过河。”
  殷凝碧心中震惊,不由得抬头看着他。暗淡的月色下,他的脸有些模糊,双手始终托着她的肩膀,生怕触碰到她后背的伤口。
  她心底忽然生出异样的情愫――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能给她这样的依靠,仿佛一只飘零燕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之人。
  她惊愕于自己的想法,瞬间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接近她,这样保护她,绝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
  
  三
  二公主奉命收复西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女帝虽然未曾处罚,却对她冷淡不少。一时间帝都风向骤变,人人都赶着去大公主府中问好。
  殷凝月不耐烦地挥手:“其余的人让他们明日再来。”
  管家道:“贺大人正在门外,他……”
  殷凝月立刻起身:“怎么不早说,快请!”
  四目相对,殷凝月道:“你居然敢光明正大走进来?”
  他漫不经心地道:“不然呢?偷偷摸摸不是更惹人怀疑?”
  她莞尔,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你终于回来了,我听说了那场大雾,想不到你竟会有这样的本事。”
  他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我,是师傅给我的符咒。”
  她“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为了我,你费心了。这次她大伤元气,女帝之位,我一定唾手可得。”
  “别这么笃定。”他慢慢道,“她犯下这等过错女帝都未处罚,可见她的地位非同一般,你离帝位还远得很。”
  殷凝月笑道:“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计策?”
  “你放心,我一定助你登基为帝。”他推开她的手,“我该走了。”
  分别如此久却只见了一面,她心中不舍,觉得情到深处反而无话可说,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之夏。”
  贺之夏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二公主府内一片死气沉沉,殷凝碧脸上却仍是泰然自若的样子,抬头看到他,笑道:“贺大人,刚从我皇姐府里出来吗?”
  他神色不变:“是。”
  殷凝碧露出一丝冷笑:“你最好别解释,解释我也不信。”
  他淡然道:“所以微臣并没有打算解释。”
  她微微一滞,却无从反驳。
  这一刹那,她忽然洞悉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自从回到帝都之后,她一直在等他,然而,他却先去了那个人那里。
  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眸子里依旧是清淡的。
  “你从小便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怀疑我是人之常情,所以――我解释不解释根本不重要,答案在你这里。”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定定地望着她。
  殷凝碧沉默下来――如果不是早已查探到确切的消息,她简直就要相信他的鬼话。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我看大公主府中各处布局,像是有修道之人指点,只是我无缘得见。”
  ――这是解释他去找她的目的吗?高人,不是他自己吗?
  殷凝碧恨恨地道:“无论是什么高人,竟害了近十万人的性命,他良心怎么过得去?”
  他的目光却有一丝茫然,似乎在诅咒自己:“你放心,那个人……一定会有应有的下场。”
  
  四
  二公主上书请罪,求女帝将她贬至南疆,女帝准奏。
  这一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帝都蔓延开来,人人皆十分惊愕。殷凝碧望着淡然处之的贺之夏,问道:“你好像并不惊讶?”
  他伸手在桌子上慢慢画圈:“有什么好惊讶的,一来可以缓解百姓对你的不满,二来可以趁机一统南疆,说起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她平静地望着他,内心却汹涌澎湃。
  他突然抬头,撞上她的目光:“我陪你去。”
  她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暗暗地笑了笑:“好。”
  ――既然他敢跟着来,难道她还会害怕吗?
  
  南疆的天气是极其炎热的,毒虫甚多,殷凝碧不过住了两天便不习惯,身上出了许多疹子。
  贺之夏便找来南疆的一些驱虫草专门来烧,又命人在她住的房前挖了一处水潭,这才稍微凉快些。
  这日又是沉闷的热,全身仿佛都热得冒汗,幸好午后下起雨来,殷凝碧便欢喜地站在雨地里,伸开双手,高呼凉快。
  贺之夏远远地看着她,微微皱眉,将手里的书一扔,便迈入雨中,拖着她往回走。
  “你干什么?”她头发湿漉漉的,一脸不满,“好不容易凉快一些。”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屋内,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声音有几分沙哑:“小心生病。”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头发上的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浑身都湿透,眼里隐藏着轻微的悸动,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终于慢慢低头想要吻下来。
  她突然捏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含笑道:“我从未如此明白过。”
  他的唇是冰凉的,仿佛一片雪花在她唇上融化,她凝视着他,伸手将他抱住,低呼:“之夏――”
  ――如果注定要去地狱,就让我们一同沉沦吧!
  雨很快便停了,贺之夏慢慢放开了她,道:“你换件衣服,我带你四处转转。”
  殷凝碧在他身侧,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几十人围成一堆。贺之夏解释道:“那是南疆常见的赌玉。”
  她凑过去:“什么叫赌玉?”
  “就是买一块石头,里面可能是美玉也可能是普通的玉石,甚至可能什么都没有,全凭运气。”
  说话时二人已经挤了进去,有人切开一块石头,却空无一物,众人皆唉声叹气。这时那小贩道:“还有最后一块,五百两,诸位谁买?”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殷凝碧看了看,笑道:“可惜我没带银子。”
  贺之夏侧头含笑:“你想试试运气?”
  她来了兴致:“好啊,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说:“我买了。”
  那小贩喜道:“这位夫人好福气。”
  他们二人皆尴尬万分,殷凝碧只好勉强道:“快切开看看。”
  那小贩横着切开那块石头,却并无发现,众人扼腕叹息,殷凝碧略微失望地笑了笑,准备离去,却听贺之夏道:“等等。”
  他亲自拿起刀,拿起其中一块切开的石头,又竖着缓缓切开。
  他额头沁出几滴汗,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光芒,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下下地割开了那半块石头。人群中发出惊呼:“玛瑙――竟然是玛瑙啊!”
  殷凝碧也惊喜不已,他起身注视着她,淡淡地微笑。
  “你怎么会知道那块石头里会有玛瑙?”回去的路上,她问。
  贺之夏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失望的样子,故而一试。”
  她心中触动,即便明确地知道此刻的感情是虚假的。究竟是他演戏太好,还是她入戏太深?
  顿了顿,他接着道:“多了解南疆的风俗,也好为统一南疆做准备。南疆如今是四分天下……”
  他慢慢讲着,却忽然发现她的目光似乎是游离的,不由得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随手摘下一片叶子,试探地望着他,“我们不要回帝都了。”
  他心中闪过巨大的惊愕:“你说什么?”这一出神,并未留意一条毒蛇向他袭来,他猛地后退一步想要避开,却早已来不及。
  殷凝碧瞬间拔剑将蛇劈成两段,又伸手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撕开衣服,半条腿都已经是紫色,沉声道:“好厉害的毒。”
  她用匕首在他伤口处划了个“十”字,挤出几滴毒血,贺之夏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给自己喂了几颗药,笑道:“真是没想到,我居然会栽在一条蛇手里。”
  她的神色里竟有一丝慌张,目光凝视着他:“我们快回去。”
  他慢慢摇了摇头:“只怕还没回去,我已经毒发身亡。”他挑眉看着她,“二公主不正是希望如此吗?”
  她的神色冷了几分:“你终于肯承认了?”
  初见时的精心安排,步步为营;攻打西凉时的深谋远虑,阴狠毒辣;这些日子以来的虚情假意、曲意奉承。
  “是。”他干脆地道,“大公主有恩于我,我必须帮她。”顿了一顿,他慢慢道,“那十万人的性命,果真都记在我头上了。”他的嘴角忽然浮起惨淡的笑意,“这样,也好――”
  她突然低下头,用嘴吸出一口毒血。
  他惊呼一声:“你――”
  她吐出一口毒血,望着他:“你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我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是――我却不能让你死。”
  她讥讽地笑了起来:“我不忍心让你死――”
  他全身似乎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尘世不过是迷途,从来都是不归路。
  可是,为什么他踏上了不归路的时候,竟会有这样一个女子愿意用她的生命将他拉回来?
  他心底突然涌上一丝恐慌,莫名地害怕。
  ――不,他不能对她动心,他宁愿死。
  骤然制止她的动作,他沉声道:“你救了我,我还是会杀你――”
  她看了他一眼,却笑道:“是吗?可是我还是不能让自己不救你,怎么办?”
  ――这样不由自主,无能为力。
  他怔忡良久,只是默默地望着她一口一口吸出他体内的毒血,微微叹了一口气。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吐出最后一口毒血,擦了擦嘴角,他立刻将剩余的几颗药全部倒出来给她:“吞下去!”
  殷凝碧立刻吞下去,他们二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幸好有人担心他们二人,半路找来,将他们二人送回去,休养了十几天,才都痊愈。
  这期间他们二人均不知道见面该如何相处,所以便干脆避而不见。
  
  五
  夜幕沉沉,天际浮着一条星河。远处火光隐现,传来欢呼与歌唱的声音,殷凝碧正在屋内,向身边的人问道:“外面吵什么?”
  “听说是苗疆的什么节日,挺盛大的。”
  她顺着火光的方向寻去,只见一堆男女老少围着火把跳舞呼喊,好不热闹,她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便想多看一会儿,谁知突然有个男子端起一碗酒递到她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她怔了怔――似乎听说这里别人敬酒不喝是不友好的,便接过来一饮而尽。
  谁知周围却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还不停地推搡他们二人。
  她不明所以,只看到贺之夏提着一壶酒远远地走过来,脸上隐约有怒气将要爆发。走到她面前,一手将她拉在身后,开始与那男子拼酒。
  ――呃……他在干什么?
  她身旁侍从说:“二公主刚才喝了那碗酒,就是答应了那男子的求婚。贺大人现在跟那男子比酒,意思是要跟那男子抢二公主。”
  “啊?”她愣住。
  怎么会……是这样?
  他并不明白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前,然而他每喝下一碗酒,心中便清晰一分。
  是什么时候,在他欺骗她的时候,也慢慢欺骗了自己的心?
  他喝得烂醉,殷凝碧只好和侍从一起将他拖回去。
  他当然赢了,可是用得着这么不要命地喝吗?
  殷凝碧喂他喝了一口茶,便要起身离去,谁知他却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她未曾防备,竟一下子跌在他怀里,四目相对,她怒道:“你没醉?”
  他盯着她:“没有。”
  她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死死地按住。
  僵持良久,她听到他说:“嫁给我吧――”
  “为什么?”她怔了怔。
  他紧紧抱住她:“按照苗疆的风俗,你应该嫁给我。”
  她反驳:“我又不是苗疆人。”
  “可是你人在苗疆。”
  “那又如何,我不是苗疆人。”
  他只好说:“我刚才喝了那么多酒。”
  “关我什么事?”
  “那么――我爱你。”他深黑的双眸望着她,“我爱你――”
  
  六
  只是没想到贺之夏会公然悔婚,婚礼当天撇下二公主离开南疆,一路赶回帝都。
  几乎同时,姬朝女帝驾崩,大公主殷凝月继位,同时诏令天下:二公主殷凝碧在南疆自立为王,意图谋反,命贺之夏率兵平定叛乱。
  一夜之间,爱人背叛,母亲长逝,手足相残。
  殷凝碧咳嗽几声,喝了几口药,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她早知道他是会术法的,测出了母后归天的日子,所以急忙赶回去替皇姐布置一切了吗?
  可是这能怪谁?
  他说过,即便自己救了他,他还是会杀她,不是吗?
  她抽出刀架上的刀,一下一下擦拭着,刀锋上映着她苍白的脸庞和狠厉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决一死战吧!
  不过两个月,十万大军便已兵临城下。
  战场上两军对峙,气氛却是诡秘的沉静。局势已僵持许久,双方将领却均未下令开战。
  他未着盔甲,依旧是那身青衣,一如初见。
  良久,他忽然下马孤身向她走来。
  她也下马,向他走去。
  众人均知道二人过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狭路相逢。
  他目光复杂,先露出一丝欣喜,继而是绝望的悲哀,最终转为平淡,道:“你曾救我一命,如今,我是来还这条命的。”他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只要你愿意,就杀了我。”
  她接过匕首,笑了笑:“你以为我不会?”看他目光淡然,她猛地刺向他,却只是刺入一分,便再也下不了手。
  “嗬――”她眼里滑出泪水,“你猜得不错,我居然――还是不忍心。”
  他眼中似乎是要涌出泪水,低低地喊了一句:“凝碧――”便将她抱在怀中。
  时光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所有的人都望着一男一女在两军阵前紧紧相拥。
  如此静谧。
  他的声音很轻,却似乎有无尽的哀伤:“让我抱你一会儿。”
  良久,他蓦然将匕首刺入她的心脏――毫不留情。
  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只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留恋。
  她想,他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爱自己。
  
  【尾声】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山洞中的石棺里。
  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这是哪里?她居然没死吗?
  她连忙起身走出去,刚一出去,便不由得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远处终于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来,他脸上的皱纹横亘,肌肤蜡黄,只是一身青衣显得十分有气度。
  她便迎上去问:“前辈,不知这是哪里?”
  那老者似乎怔了怔,才道:“是苍凉山。”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老者道:“新帝登基数月。”
  ――那么,她不过睡了几个月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忍不住继续问:“前辈有没有听过贺之夏的名字?”
  他眼里似乎有什么闪动了一下,慢慢地道:“你是说不久前刚迎娶了女帝就猝死的夏大人吗?”
  她的身子一晃:“他死了?”她耳旁如轰雷掣电,眼里突然滚出两行热泪,便失神一般离去。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三个字:他死了。
  那老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向前迈出一步,因四周荒芜空旷,他孤寂的身影显得分外明显,这一步迈得刻骨铭心,只是瞬间又立刻退了回来。
  “之夏。”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那老者忙躬身:“师傅――”
  来人叹息一声:“你用三十年阳寿保住了她的命,她却连老了三十年的你都认不出了,值得吗?”
  原来,从婚礼上逃离的贺之夏,是三年后的贺之夏。
  按照命定的轨道,贺之夏是真心想娶殷凝碧,他们二人成亲之后便率兵一路北上,攻陷帝都,殷凝碧登基为帝,然而不到两年,她便猝死在御书房内。
  当时贺之夏悲痛欲绝,求他师傅救她一命。
  而唯一的办法便是发动太极阵,回到三年前,改变她登基的事实。
  然而,太极阵却要用寿命祭祀方能见效。于是他舍弃了三十年阳寿,回到了与她成亲的那一日,并残忍地抛弃了她。
  然后,便在战场上借机用匕首将她封印住,待殷凝月坐稳皇位,才将封印解除。
  听到这句询问,他沉默了许久,慢慢地道:“有些事,是不能用常理推论的。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她掉进了万丈悬崖,我一定会跟着她一起跳下去,即便不能救她,也可以陪她一起死。”
  他的声音散落在风里,目光仍旧望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一息百年,刹那永劫,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无缘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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