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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赣贞
疾病焦虑害身体
大约一年前，小张洗澡时感觉腋下有一个小肿块。他摸了一下感觉很硬，像肌肉的触感，再用力往下按时发现肿块的位置还会发生变化。小张不禁担心起来，连忙上网搜索了有关信息，肿块的位置使他怀疑可能已经是白血病的第一阶段。接着全身疼痛和疲倦等其他症状开始出现，身体日渐痩弱。小张听从医生的建议做了超声波扫描，检查结果表明，这个肿块其实只是一个脂肪瘤。这是一种由脂肪细胞构成的良性肿瘤，不会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威胁。小张得知后如释重负，与此同时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体重很快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小张经历的是疾病（或健康）焦虑，最新的研究表明，至少6%的人会在一生中经历这种情况。这种疾病曾被称为“疑病症”，患有这种身心紊乱的人被称为“疑病症”患者。在美国精神病学协会2013年5月出版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5）中，将躯体症状及相关障碍定义为新组成的一类精神障碍，主要聚焦对躯体的过度担忧。简单来说，疾病焦虑障碍就是强调个体不存在明显的躯体症状（即使存在躯体症状，其程度也比较轻微），但仍然对健康状况表现出明显的焦虑。患者长期处于对自身健康状况的担心和焦虑之中，过度关注自身的生理感觉和躯体不适，认为自己患有某种重病，因此反复就医，却无法缓解对疾病的担忧。除此之外，个体还会表现出一些不良的回避行为（如不去医院或避免剧烈运动等）。过去30年来，网络信息的急剧增加以及广泛可得性，增加了疾病焦虑障碍的患病率。在疫情中，人们对疾病焦虑的理解不断加深，标志着对这种疾病的传统看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与只是寻求关注的“疑病症”患者不同，触发疾病焦虑的因素往往非常具体。有的是家里有人生病，有的听说和自己同龄的人死于某种疾病，有的可能是对之前疾病（如癌症或心脏病复发）或当前疾病（如糖尿病）的恶化产生过度和持续的担忧。这种焦虑强迫患者去检查自己的症状，每天都花费数小时上网研究可能的疾病。他们和大多数对自身健康担忧的人完全不一样，一天中的每一分钟，都在检查自己是否患有疾病。
由于持续担忧，因此更频繁地看医生，甚至住院，疾病焦虑障碍会让人付出经济代价。一项针对丹麦患者的研究发现，在5年的时间里，患有严重疾病焦虑障碍的人比那些症状轻微的人多用了41%～78%的医保服务。对健康的焦虑在很多情况下可能导致症状的出现，这种自我应验的预言似乎能够证实我们的恐惧。最明显的是“白大褂高血压”病例，患者在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时，内心感到特别的紧张，从而导致血压升高。究其原因，在于他们紧张时植物神经会异常兴奋，身体的内循环处于满负荷运转，导致血压升高，使他们看起来像是出现了高血压。如果患者消除了紧张情绪，血压就会慢慢降下来。为此，一些医疗机构会为病人提供血压监测器，让他们在放松时可以居家测量血压。
恐惧还可以通过许多其他方式导致疾病的出现，我们的预期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注意力和感官处理过程。例如，在怀疑自己可能患有新冠肺炎时，我们可能会格外注意喉咙发痒、胸部疼痛或呼吸困难的感觉。越想这些，情况就会越糟糕。当身边有人曾患过新冠肺炎时，更有可能出现上述情况。因为你更准确地知道可能出现的症状，而抗原检测或核酸检測的阴性结果可能都不足以减轻自己的恐惧。
DSM-5已不再将“疑病症”收录为疾病，相反以前被诊断为“疑病症”的人，现在可能被诊断为患有疾病焦虑障碍。根据该书的诊断标准，症状持续6个月才可诊断为疾病焦虑障碍，这类人恐惧和担忧的重点在于，他们认为不适或异常的身体感觉是存在严重医疗状况的征兆。另一种相关的障碍是躯体症状障碍，主要担心疼痛或头晕等身体症状的致残性，而不是这些症状表明自己患上了特定疾病。
疾病焦虑障碍主要是由于患者的前脑岛和前扣带回脑区被激活，从而令人产生不愉快的生理感觉或躯体不适。这种心理疾病可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加剧，特别是处于较大生活压力的时期或者曾面临严重疾病的威胁。对于老年人而言，与健康相关的焦虑通常是害怕失去记忆。疾病焦虑障碍的确切原因尚不清楚，但以下因素会对其产生影响：可能很难忍受不适或身体感觉异常带来的不确定性，可能会误认为自己病得很严重，因而搜寻证据来确认自己患有严重疾病，就像文章开始提到的小张那样;如果父母过于担心孩子的健康，孩子可能更容易出现健康方面的焦虑。
疾病焦虑障碍还可能与以下情况有关：人际关系紧张或家庭矛盾;工作表现不良或者过度缺勤;日常生活功能障碍，甚至可能致残;因过度地求医问药而出现经济问题;患上其他心理健康疾病，例如躯体症状障碍、其他焦虑障碍、抑郁症或人格障碍。严重的健康焦虑会给人带来实际困扰，给予安慰也不是总有效。有时给予安慰可能起反作用，会使人感到沮丧，并对家庭和人际关系造成压力。
从好的方面来说，过度的健康担忧或许会鼓励人们更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比如多参加锻炼或注意饮食。但患有严重疾病焦虑障碍的人可能会因为压力而感到极度无力，以至于难以采取积极的行动。如果不及时治疗，慢性疾病焦虑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挪威的一项研究涉及7000名参与者，为期12年。在考虑了其他潜在的风险因素后，研究人员发现，较高的疾病焦虑水平会使冠心病风险增加70%。对已经患有心脏病的人来说尤其成问题。有证据表明，疾病焦虑障碍会影响总体死亡率。在心脏病发作后过度担忧的人，可能比不担忧的人死得更早。
随着人们越来越关注疾病焦虑障碍，对其潜在干预措施的研究也在增多。疾病焦虑障碍患者大多具有强迫型人格，对身体的各种躯体反应很敏感。这样的患者在接受医院检查排除器质性病变之后，就应该考虑心理上的问题了。研究表明，治疗疾病焦虑障碍的最大挑战之一，就是让患者认识到他们的焦虑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而不是对感知到的风险进行所谓的理性评估。
认知行为疗法（CBT）是一种经过充分试验的干预方法，有助于打破消极的思维循环。心理医生可以帮助患者了解自己所患疾病的性质，评估自己的躯体不良体验，调整患者的不良认知，从而缓解不良的情绪或者减少过度的就医及不合理的回避行为。在每次治疗的过程中，需要对假想症状及其出现的时间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心理医生会与患者一起确定他们担忧的原因，并对自动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提出质疑，从而使他们能更客观地看待自己的病情，并正确地看待风险。
另外，心理医生也会鼓励患者打破不断自我检查的习惯。例如，如果担心的是癌症，可能会要求他们一整天或一星期不去寻找肿块，然后记录他们反复出现的疾病想法是否因此消失。患者还要学习和应用一些策略，如正念和放松技巧，积极主动地应对出现在脑海中的恐惧。显然，这些步骤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整。例如，那些因先前疾病复发而高度焦虑的人需要检查自身的健康状况，但必须告诉他们，哪些迹象是重要的，哪些可以忽略，而不是对每一个潜在的变化都感到恐慌。
在一项针对444名受试者的研究中，CBT被认为是有效的。在3个月的时间里，量身定制的CBT显著降低了患者的疾病焦虑，治疗5年后仍然可以看到这些效果。值得注意的是，该项目只涉及6次与心理医生的会面。
美国心理学家艾德蒙·雅各布最先提出身体的放松与焦虑是互相排斥的，指出“焦虑的头脑无法存在于放松的身体中”。他提出的渐进式肌肉放松法（PMR） 可以训练人的思维，关注有关肌肉紧张的微妙暗示，拉紧和松开全身各处的肌肉组群能产生一种深度放松的状态，然后释放紧张。经过广泛研究和时间考验，PMR成为一种治疗疾病焦虑障碍的有效方法，尤其对因肌肉紧张而导致焦虑的这类人有帮助。
如果一个人知道怎样识别哪一组肌肉群处于紧张状态，并在生理上放松，那么就可以缓解当时的精神焦虑。例如，肩膀或脖子部位的长期紧绷，可能会造成肌肉紧张，从而使你经常觉得心情烦躁和失眠，PMR的练习能够有效地缓解这种症状。如果你受到思绪不定的困扰，系统地放松肌肉有助缓解这方面的困扰。经过一两个月的训练后，患者不仅在当天的练习中能体会到放松，在其他时间也会很放松。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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