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蛊祸心 蛊祸上心百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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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许的一世柔情,谁怜谁惜?望断的秋水春月。谁明谁了?      十四曜・蛊惑人心         紫徽斗数十四颗主星司人界万物生灵,十四颗星曜各有其运,万千变故,透露人间百态,人性点滴。
  天府星:化气曰贤能,代表才能、诚实、慈悲。有稳定和可靠之意,能解一切厄。性情温和豪爽,忠厚老实,保守稳重,安分守己,临危不乱,乐善好施,直率开朗,心胸宽宏,易得人信任。
  
  引
  
  假若一早就知道这结局,我会怎么做?
  我会早早地娶了她,和她能在一起多久便是多久。
  可我并没有预知能力,于是我只能躺在月夜下,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际,想那一张明媚的笑脸,想那一声声清脆的“易风哥哥”。
  很多年,那首《暌违》的清苦气味都仍在心上挥之不去。
  有时我暗暗懊恼十九岁那年我不应该教她这段哀乐的。
  太不吉利。
  像我们的结局,或者我的。
  
  一
  
  大理国的蛊师并不是通常所说的苗疆会下蛊的人。
  蛊师所做的事情跟人的记忆相关,是个神秘的存在。
  我就是这样一名蛊师,师承何芳子,隐于落霞峰。
  
  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摆了很大的排场,侍从护卫四五十人随行,刚到就命人将六箱金银珠宝一字排开,她的贴身丫鬟随即朗朗道:“这些都是娘娘赐予先生的见面礼,娘娘说了,只要先生了了娘娘心愿,先生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见过太多这样类似的场景,区别不过是这次的人物数一数二的金贵,若以往一般,我微笑点头,转身徐步进了里屋。
  自有清光替我对付:“师傅‘拾蛊’并不看重金银,只以缘分处之,师傅与娘娘无缘,望娘娘恕罪。”
  “缘分”一说任谁都知道是托词,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无就无,太假。我的缘分不过是依着心情而已,我不乐意替你拾蛊,便是无缘。
  “你信不信我家主子拆了你的醉鹤轩……”屋外起了喧杂吵闹声,过半晌忽然听得一道慵懒的声音:“紫嫣,把东西抬回去,咱们走吧。”
  “娘娘慢走。”清光一向恭敬有礼。
  “替我转告你师傅,我会再来拜访他的。”
  听着她的声音我不由得怔忡出神了一刹,鬼使神差地掀开窗子望过去,直到她起身离开,才恍然在想,刚刚那些举止是什么,没有目的没有想法的那般,倒像一瞬间入了魔怔,不由得好笑起来。
  
  她说会再来拜访,我却没想到这只相隔两个时辰。
  这次她只身前来谁也没带,胆子倒大得很,跟那柔弱的相貌有些不符。
  她着一身淡绿色长裙,外面又系了一件珍珠白牡丹暗纹的宽大袍子,妆容也一改之前的华贵,清丽婉约若瑶池仙子,让人忍不住想赞一曲《洛神赋》。
  我并不吝惜眼中的欣赏之意,是以她笑道:“先生,这次可有缘了吧?”
  我微笑以对,不置可否。
  
  二
  
  她说她要找回她的记忆,她的记忆有缺失,她隐约觉得那是很重要的部分。
  “拾蛊”与人的记忆相关,可以帮人找回记忆,也可以抹去一些记忆。
  拾蛊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对施者和受者都有一定程度的危险。为了降低拾蛊的风险,我一般都不接受心高气傲或是心神不宁的受者,因为受者的气韵必须弱于施者且又安然稳定才为佳。
  这也是我不接受她第一次前来的缘故之一,那时她气焰过盛。
  
  落霞峰上夜里过了亥时初就安静到了一种极致,我在熬煮拾蛊的药引子,耐心等着时屋外响起了她的脚步声。
  她推门进来,说:“我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眼看快要着手拾蛊她兴奋了,话有些多。
  她讲她的过往。
  她十七岁被宣进宫,初封玉妃,三年后皇后仙逝她便成了东华殿的主人,如今已得圣宠八年。
  “听娘娘说起,娘娘万事皆称心,为何还要上我这里来,娘娘可知拾蛊亦有不小风险。”在她侃侃而谈之间我随意凑上一两句,助长了她讲话的兴致,这样的夜,人语温文入耳倒也是件不坏的事。
  我这问句让她停顿了一念,她不由轻皱了下云眉,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笑了笑,“真说起来,十四岁到十八岁那几年的记忆,即便丢失也影响不到我什么,可是……已经过了十年了,那若有所失的感觉却从未离开过。”
  我点头表示理解,想着她的话手上研磨草药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我想着问:“娘娘可曾想过,倘若那段记忆会让你失去现在的生活……娘娘还要执意……”
  “会失去吗?”她望着我淡淡地笑了,笑容显得自信而笃定,“上至朝臣下至黎民百姓都以为我这皇后娘娘恃宠而骄,不顾帝王子嗣绵延逼迫舜元只专宠我一人,实际上,那不过是他所愿……”
  “娘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提醒娘娘而已。自安归隐此处,外面的情况并不甚了解。”
  “叫我书妤吧,先生不是不愿替达官贵人做事吗?当我是一般百姓就好。”
  她又误解了,不过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我做事向来随心,觉得她好,便是怎样都肯的,这和她是什么人并无关系。
  
  三
  
  清光将西厢准备妥当后来请了人。
  谢书妤刚进了门就问:“这燃的是什么香,好幽雅的味道。”
  清光不由愣住看了我一眼,道:“这香无色无味您竟闻出来了……”
  “不知道,就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同,我想应该是燃过香的呢。”她望着我淡淡一笑,我亦莞尔,“是散魂香,散了三魂七魄我才好做事。娘娘可放心?”
  谢书妤还未及说话,清光便道:“也不是真的就散了您的三魂七魄……”
  谢书妤笑:“我知道。”
  清光不好意思地看住谢书妤笑了:“其实娘娘胆子一定是很大的,不然也不敢孤身来做拾蛊……娘娘就不怕,师傅对你起什么坏心眼吗?”
  “怎么不是你起坏心眼,跟你比,你师傅看起来可更像个好人。”
  清光嘟囔道:“娘娘,不是所有美男子都一定是好人的。”这清光,跟人熟了以后渐渐又耍贫嘴了。还未等我提点,他又开口道:“您这么着出来,皇上他不急吗?不是说您们俩好得秤离不了砣――”
  “清光――”
  “是师傅,徒儿知道错了。”
  谢书妤看了我一眼,嫣然笑道:“都说叫你拿我当寻常百姓了。说真的,我也该告诉你们,舜元那边只知我出游,不知有这一桩。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怎样,我想寻回记忆的心思,并未瞒过他。”
  “寻了七八年,才叫我寻着你。”停顿片刻,她静静地望着我,温柔地道,“拜托先生了。”
  “乐自安一定尽力。”
  
  四
  
  谢书妤喝下药引便有些困乏了。
  屋里十支蜡烛燃出的那些气味叫人发醉,一切就绪,我朝谢书妤跪拜道:“请娘娘恕罪。”虽事先做了解释,但我仍觉不安,且不说她贵为一国之母,即便是邻家小妹与其同榻也是冒犯了。
  入榻后,我将左手覆在谢书妤右手上,十指交扣。
  清光吹奏了一段催魂曲后,那金虫从我手背爬出,又从谢书妤右手指尖爬进了她的体内。
  我开始了我的旅途――谢书妤的前尘岁月。
  
  入口是她近些日子的记忆,我在这里就如同一个看客,与她的世界隔着不可逾越的河,河这头是我在行走,河那头是她的戏台,顺着河流往上游走,看见她一幕幕的过往。
  不敢稍有耽搁,我加快脚步一路往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找到了她的空白记忆处,她十八岁的记忆开端是她从床上醒来便有个男人告诉她,你是我的玉妃。
  走过四年的空白,我见到的十四岁的记忆尾巴是她与父母的告别,她即将入宫做公主的陪读。
  这期间的四年空白记忆蒙上了一层大雾,雾不散,记忆便无法浮现。
  我仔细看着她这空白的记忆片段,企图从里面找寻些蛛丝马迹。
  一般来讲,人经历过的事情不管你是不是记得,它们总会在你的骨血里留下痕迹,比如她的若有所失就是因为那些经历产生的很淡的一个反应,是一种潜在的情绪。
  我所处的位置,更能清晰地体会到她的情绪,即便记忆已经不存在,也不对,不能说不存在,它只是蒙上了一层雾。
  可奇怪的是,不管我怎么找寻,除了一个背影,我再发现不了其他。我只知道这四年有发生过大事,因为那四年末端的情绪曾经那么惨痛。
  而那个背影――
  他骑着马,金盔铁甲,背影看来刚毅坚强,但因着那一层看不清透不明的大雾,第二眼却又觉着这人有些单薄。
  愣着反复看了许久,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事情果然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谢书妤的记忆并非自然失去,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五
  
  “有人刻意而为?”谢书妤非常吃惊。
  我点头:“有人对你的记忆动了手脚,看着应该是我三清派的手法。”三清派一脉传承,既然不是我,以时间看来,必只有可能是师傅何芳子所为,可惜师傅云游四海,不然能问一问前因后果。
  “先生可还有办法?”
  “有是有,只是还需牵扯那四年与你相关的一人,要用他的记忆做引子。”
  
  那四年她入宫陪读,记忆里只知道她身边有公主和当今圣上,公主早已远嫁西域,皇上是唯一的人选。
  “求你帮我。”她叹了一声。
  看着她明媚的眼睛里盛满了忧郁,我允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她能开心。
  
  为避免人多眼杂,我扮成谢书妤的内侍随她回宫。
  路途遥远,行到皇城已过月余。
  她隆宠在身,当天夜里皇帝即来寻她。
  她做了安排,我在里屋一侧观察李舜元,这帝王不过三十五六,身体健壮面容冷毅,一双眼如鹰一般敏锐,周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第二天谢书妤来问话。
  我摇头,表示不好办。“他身带杀气,心防极重……”
  沉默半晌,我叹气道:“娘娘,不若就此放弃吧。”虽然只是在昨夜暗地里窥探了一会儿,但李舜元对她的爱意只消一眼也知厚重如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规劝谢书妤知福惜福。
  奈何谢书妤态度坚决。
  我想她已寻了我七八年,这态度也是意料之中,但看她眼中深沉,不由得脱口而出:“娘娘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倘若只是那份‘若有所失’的心绪,我想不至于让娘娘如此这般……”
  谢书妤迟疑地看了看我,似乎在斟酌言辞:“我曾经怀疑他并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你说我的记忆丢失是有人蓄意而为,这让我更加加深了这怀疑。”
  “……他说我与他是相识于我入宫陪读时,那时我喜欢上他便天天想着法纠缠他,一开始他并不将我放在心上,可后来却渐渐被我打动了。他说我们很相爱,他为了要娶我,在元庆殿门口跪求了两天,最后还是得不到,但第二年他登基便自己做主宣我入宫。他说了很多我与他相爱的细节,可这些全部都是他说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他第一次碰我,我……”
  “我总觉得有另外一个人在,好像我爱的另有其人。譬如有一次赏桃花,他为我折了一段花枝,可我却在那一刻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并不应该是这个……”谢书妤若有所思地说着,连连叹息,“哎,我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很难说清。”
  她静静地看着我,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无助:“你知道,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跟你反而亲近些。”
  她陡然说这样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只觉脖子有些烧起来,心里也莫名跳了两下,我鬼使神差地演了一回从容,静静地回望她,缓慢地笑,轻叹:“请娘娘恕罪,自安不曾有过男女之情,是以无法为娘娘解忧。”
  她听到我这样说,也只是淡淡地笑,笑容清雅,是那种将眼睛缓慢舒展开,拉长,嘴角微微上扬的慵懒,声音一变也如初次。
  “其实我也明白,就算那四年真发生了什么,如今也已经物是人非……可我总想知道,我曾经辜负了什么……”
  说着话,她抚琴演绎了一曲《暌违》。
  其中有一段恰似奏在我心上。
  轻许的一世柔情,谁怜谁惜?望断的秋水春月。谁明谁了?
  
  六
  
  我最终还是愿意为谢书妤冒险一试。
  我说要卸去一个人的气韵,最快的法子便是让他患病,且像李舜元这样的人物,还必须得是重症,得是连太医都无能为力的重症。
  我说起的时候,谢书妤有过犹豫,她不断地问,不会有事的吧,不会有什么万一吧?
  她其实还是紧张李舜元的,我觉得即便她曾经喜欢过什么人,她现在肯定是更喜欢李舜元的。人就是这样,总在拥有的时候弄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如果有什么万一,那么我们三人可能都完蛋了。
  她说我相信你。
  她看着我时,一双眼睛充满信任与依赖,我很想知道她凭什么那么相信我,如果我是一个有图谋心眼不太好的人呢?那么像她这种被保护着生活了十来年不谙世事的天之骄女怕是要倒大霉了,忽然我很担心她,过后我忍不住又笑自己幼稚。
  
  谢书妤亲自动手下了药,李舜元在两天后当即卧床不起。
  在一干太医均无应对之方的情况下,谢书妤宣称请来了世外高人,神医唯一的条件是七日内除皇后娘娘之外,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搅。
  七日,也便是我拾蛊的时日。
  三人同榻,金虫过血。因从未试过给两人同时入手,我只得多嘱咐了清光几句,想若是有什么问题,也须得叫他先救下他们俩,不得坏了本门名声。
  金虫过了三人的血,将我先带入了李舜元的意识。
  近几年只是粗略扫过,他倒确实是个好皇帝,生活单调乏味甚至不如我在落霞峰的隐居岁月,除了上朝看折子商议政事之外,也就偶尔陪谢书妤听听戏逛逛御花园。
  往深里走,却是大不同,单是远远感受着那情绪,便觉得不对。再往里走,只觉得季节陡然变幻,春去冬来都不足以彰显那惨淡。
  天际黑云翻滚,心事一重又一重辗转纠缠了人的心。这四处便是寂寞荒芜的。我身处其中一片茫然,黑暗中冷风阵阵,触目惊心。
  帝王心原本就窥不得,我却做了这诛九族的事。
  再看那倒在血泊中的人,一张脸,错愕,惨淡,似问苍天为何如此残忍,又似佩服这同胞兄弟心狠手辣竟至这般田地。
  区区皇位,他从未放在心上的,他却窥探许久。
  却不想不仅皇位如此,所爱之人也是如此。
  李舜元望着不远处追着李易风撒娇的可人儿,她喊着:“易风哥哥,妤儿知道错了,你别不理妤儿啊――”她那般求饶讨好,他却不动声色。他想,若是换做他,那该多好,他必定万般宠着她。他想,为何他想要的,都轻而易举许了他。明明他才是大哥,父皇却将太子之位给了他,明明他更喜欢谢书妤,她爱的却也是他。
  同在帝王家,同父同母,他李易风究竟凭的是什么?
  李舜元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他望着李易风淡淡地笑,亲热地叫:“三弟,萃璞园那边来了位先生,弹得一手好琴,据说他手上那具琴,乃是先古流传下的名琴焦尾,明日一起去瞧一瞧吧?”
  李易风别无他好,独钟爱收藏古琴。
  李易风不仅去了,还带着谢书妤一同前往。
  
  回城路途上,李易风遭遇埋伏。
  那时初冬,满目萧索颓败,西风阵阵,空旷的苍穹下女孩悲怆绝望的嘶哑声撕裂了人的心魂。她初始还倔犟企图以言辞惊醒眼前人,她嚷:“李舜元,你当真要为这皇位背负千古骂名?谋害亲兄弟这等大逆不道,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见他铁了心肠,她又苦求:“求你饶他一命,不要伤害他,他一向敬你爱你,从未对你不起啊!”
  最后她却只能对着那奄奄一息的人低泣:“易风哥哥,我们说好了的,你去哪里妤儿便去哪里,你若是死了,我们便去地府成亲……这样最好,阿娘能亲眼看着妤儿嫁人了……易风哥哥,你说好不好?”
  李易风只是笑,那笑容是用尽力气嘴角才扯出了一丝弧线,他叹:“不好。”
  
  我愣着看了许久,不知时日。
  想着李易风一张脸,不由得寒意厚重透彻骨血。
  世事无常,月不见,乌云蔽日。
  
  七
  
  李易风死时,谢书妤刚过了十七周岁的生辰不到一个月。
  谢书妤求死不能,被李舜元软禁在元华殿半年有余几近疯魔。
  后来何芳子来了,何芳子抹去了谢书妤最甜蜜也最痛苦的一段记忆,她自此成了十七岁入宫,二十岁称后的幸福女子。明帝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宠她一人,膝下也只有他和她的两个幼孩。
  
  李舜元确实深爱谢书妤。
  他为她,不惜毒害结发妻子,那也不过是双十年华花骨朵一样可人的女子,只因他想给谢书妤最好的,那花朵儿也就凋零了。
  这般深沉而又可怕的爱,师傅让我成全。
  
  是了,那李易风不是别人,正是我。
  李易风死了,却成了乐自安。
  李舜元的手下有曾受李易风恩惠者,其人寻着何芳子,救活了只剩一缕气息的李易风。
  何芳子时念李易风可怜,收了他入门,入三清派者,必得是没有半分记忆忘却前尘往事之人。
  何芳子动手,消了我从出生以来的所有爱恨。
  我不再是李易风,何芳子赐名乐自安,意愿我自在安乐。
  
  事隔十年,却又再见,有一些缘,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似乎都只能亲手斩断别人替你做不得主,上天就这般刁蛮。这一次,我同师傅一样,在李舜元昏迷之际,离开帝都归隐乡林。
  师傅说,我们这样的人,知道得太多,终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只是不想再有许多人为我枉送性命。
  我想这也是师傅在离开时留下锦盒的意图,师傅说时机不到不得打开。我一直未曾将什么时机放在心上,直到看到李易风那张脸,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清光不明我为何匆匆离去。
  也不明白,我明明有能力使谢书妤恢复记忆,却谎称不行。
  我只笑笑,说:“她以后都不会再来寻我了。”
  谢书妤的记忆里,只剩了一个背影,而如今,那背影也消散了。
  从今以后,她将不再怅然若失,她的生命里只有李舜元。那过往的爱恋,真的成了过往,独留在我一个人的血液中。
  
  多年后,谢书妤又来看过我一次。
  她依旧那样美,那样好,她站在我的坟前无声流泪,眼泪似泉水般涌出,止也止不住。
  她问清光:“为何会这样?我与你师傅分明交情浅淡,可我心里难过极了仿佛去了故人。”
  清光说:“娘娘大概是上一世欠了师傅许多泪。”
  我听闻不由得摇头一笑,这个清光,总是做不到看穿不说穿。
  帝都一别后,谢书妤偶犯心疾,心疾发作又酸又疼,一颗心只觉阴寒无比。访遍天下名医无人能解,清光聪慧,大概早已了然于心。
  那不过是一个负心的人在她那里曾经号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说要成全,仍是有万般不舍。
  但终究舍不得也只能装作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奈何这一舍太伤人心肺,肝肠寸断仿若真正将自己的心剜去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初也许亦是不后悔的。
  
  他们相遇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
  ……
  
  那是谢书妤第一次去千佛殿参拜,这是皇家寺院,寻常人到不得。
  这次是做了公主的陪读沾的光。
  皇家出游阵仗浩大,谢书妤挑开车帘望出去竟是一眼不到头的繁华。
  到得古刹,耳边皆是长号声鸣,好不隆重。
  那古刹需拾百阶而上,一排高大岩石垒建的殿宇仿佛凌空而筑,殿宇虽不大却气势凌人。
  进了殿门谢书妤只觉得有些看不过来,殿宇彩绘斗拱,疏朗宏大,殿内各位佛祖塑像栩栩如生、神秘威严。看得这些,参拜时也不自觉心生敬意,却听公主呢喃:“请诸位神佛保佑我嫁得一位如意郎君,我要他爱我敬我一生一世。”说着叩拜了三下又道,“你们若是灵了呢,往后我自会为各位加添香油,若是不灵,”公主眼珠子提溜一转,嚷道,“便论你是千年古刹,我也照样敢拆了你这破庙。”听得这样的稚气示威,谢书妤忍不得差点笑出声来,却在一低头抬眸时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样炯炯有神的眼睛,忽地便让她敛了脸上悦色。
  公主发觉,笑道:“你怕什么,舜元哥哥他是个软脚虾,不敢动你的。”
  那样的人会是软脚虾?谢书妤也只纳闷了一瞬。
  再与公主同游后殿,走得远了偏了,撞上了一个在角落啃冷馒头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瘦骨嶙峋的,一只脚还没了。
  谢书妤心生同情,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吃这个,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老头只是沉默不理,仿若未闻。
  谢书妤摸了摸荷包,在宫里用不上银子,里面是空的,也没想,就摘了玉石耳环递给老头儿:“这是上好的翡翠做的,应该值一些钱,你拿去换了吧。”
  老头儿愣着没接,只是叹气看住她。
  谢书妤也不多想,往他手里塞了就要走,却被老头儿一把拉住,老头儿佝偻着两下咳道:“丫头这是就要走了吗?”
  “怎么了?”
  “往左边,是生不如死,往右边,是死后重生。”老头子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语调疲乏,“丫头你自己看着选吧。”
  谢书妤皱眉忖了一忖,还未及细想就听前头公主在唤:“书妤你在哪里,快过来――”听着言语“哎哎”答应着谢书妤去了,走了几步倒是想起那老头儿的话,哪里有什么左右,这会子就这么一条道通往那方竹林啊!
  待得路遇拱门,一座假山,两条雨花石小径一左一右,公主便在假山后唤道:“书妤快过来尝好茶。”
  清风朗朗,竹影婆娑,恰若游龙起舞。
  转角,右拐,拾级而上。
  她并不知自己就这般入了劫。
  一方凉亭上对坐两人,一人长身而立,那人缓缓转身,看向她,狭长凤眼,眼角微微上扬,笑时便是华光流转神采飞扬。
  ……
  一切便都就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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