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时光,终生不遇_只愿终生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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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甩了三张银票出来,班主的脸立马就绽成了一朵花,连推带搡地将那盈盈半遮面的花旦带到我跟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便带着那几个戏班武生退了出去。   我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面前的人急着抢了先:“曲老板,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原本的花旦被城里的军爷接走了,我只是个救场的……”
  我微微抬了一下帽檐:“没关系,我不介意。”
  “曲老板,咱们真不合适。我我我……我是个男人!”他说着说着,着急了,索性挺起胸来,将衣襟扒开来。
  我盯着他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是男人,若是个姑娘,爷还不买呢。”他连忙向后一缩,将衣衫裹好,脸色涨红到了脖子根儿。
  我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将头顶乌黑的礼帽摘下,长发散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夫人,你才是曲子静。”
  
  壹 乔装
  曲家大门上挂着白净的缟素,夜风吹动高挂的白灯笼,刺刺地磨在木梁上。段少翎换上了我的衣裳,越看越像爹年轻时候的模样。我踏出马车,本以为二娘会来接我,想不到只有子滢大着肚子,领着一群下人候在那儿。
  “这是我妹妹曲子滢。”我赶忙迎上前去扶住他,在他耳边轻言道。“我从小便被当成长子抚养,直到十岁时娘送我留洋。如今十年过去了,曲家的人谁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放心。”
  话音刚落,下人们便迎了上来,唯独子滢却站在原地冷不丁地说道:“想不到这些年静哥哥越发地像爹了,还真是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段少翎愣了半晌,笑道:“是啊,子滢也出落得和当年的黄毛丫头全然不同了。”
  子滢轻咳了一声,侧过身子:“我娘有些不适,不便出来迎接,静哥哥就先进去吧。”
  我暗暗松了口气,挽着段少翎就要往里走。段少翎紧张的情绪似乎也松懈下来,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二娘的身子可有大碍?”
  一席话如惊雷,周遭霎时间静了下来。子滢盯着段少翎,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想当初连除夕夜斟茶都不肯叫一声二娘,被爹一拂袖烫伤了手臂也不吱声,静哥哥这些年留洋还倒学乖了,想必手肘上的疤也好得差不多了。”
  我心头一沉,这该死的段少翎,多什么嘴。子滢若不提,连我都忘记了这事,原本可推说在外面看了西医治好了,可子滢只提手肘,却未道左右,摆明就是在试探。
  段少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怔住了,他伸手拭了拭鼻尖,眼角偷偷地扫过来求助,喉头尴尬地轻咳。
  正当僵持时,门里走出个穿着孝服的男子,笑着看了一眼子滢:“小时候的疤哪有留一辈子的。”
  “文清,这烫伤不比磕磕碰碰的,一辈子是留不了,十来年的话,怎么也还有点印子吧。”子滢说道,挑起眉头咬着这茬不放了。文清侧了个身,刚好挡在子滢和段少翎之间,我连忙伸手轻掐了一下段少翎左手的手肘,他瞥了我一眼,会意地点了点头。
  “子滢说的是,我在外面看了不少西医,这疤还真消不了。”段少翎说着,挽起袖口,露出左手手肘上一块疤来。
  子滢白了段少翎一眼,悻悻地拂袖往屋里走去。
  我震惊地看着段少翎,刚想开口,他却迈着步子进了门。
  
  等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我连忙起身关上房门。
  “你那里怎么会有……”憋了半天,总算是问了出来。
  段少翎打了个呵欠,倚在床边解着衬衣的扣子:“老板,我可是戏班里长大的,全身都是疤。”
  明天是娘的丧礼,七天之后,就算不露出马脚,娘的灵柩也要下葬。到时候叔公们都在,自然是由“我”继承家业,而那时二娘很可能会提出分家,拿了钱一走了之。也就是说,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查明娘的死因。
  “其实你是长女,充其量给你二娘和妹妹多分点儿家产。”段少翎突然坐起身来,面带笑意地盯着我。“就算不和,也没必要一个子儿也不给人家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回来不是为了家产。若子滢怀的是个男丁,我不回来的话,家业自然就会归二娘。我本就不想回来,可娘却突然死了。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忽染急病?这些年一直是娘在和我联系,肯定是二娘怕她叫我回来,才下了毒手。我一定要找到证据。”我咬着牙,原本每周一封的家书忽然断了,还是同乡的友人相告我才知晓娘的死讯。
  “然后呢?”他说道。
  我怔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找到证据然后呢?报官?报仇?”他问道。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段少翎若有所思地托腮,话锋一转:“你妹妹根本就没有怀孕。”
  “什么?”我大惊,转身盯着他。
  他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她衣袍里的是个竹筐子,垫了棉底,看上去比塞枕头像多了。那玩意儿,我都替城里的少奶奶做过几个,方才在门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望着他不做声,默了一会儿,我吹灭油灯,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却被段少翎一把拽住。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不睡啦?”他问道。
  “睡?”我盯着他,目光游到他身后的床榻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张被褥,他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睡床,我趴在桌上就行了。”
  “你睡吧。我去看看娘。”我说罢,转身轻轻推开门。
  
  贰 旧情
  老远就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我走上前去,灵堂里稀稀拉拉地摆着几盘供品,看来起码放了三天,连下人们都如此怠慢。
  棺木摆在正中,我探头望去,娘安详地躺在里面,周身铺着白菊。我仔细打量着,目光落在娘交叉的双手上,大半虽被镶金的衣袖遮住,却漏了左手半截拇指出来,指甲盖依稀透着青黑。
  月色微弱,我刚想凑近一点儿,眼角却瞥到脚底出现的人影,背上霎时间渗出冷汗。我连忙回过头去,文清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小时候,文清家住在城东,可他经常到曲府来与我和子滢嬉戏。几年前,娘在信里告诉我,文清和子滢订下了婚约。
  “夜深了,还不睡吗?”他说道,打破静谧走上前来。
  我欠了欠身:“第一次来曲家,应该先来拜祭一下。”
  “是吗……”文清说道,眼睛微垂,“对了,不知大嫂是哪里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难道他认出我了?心猛地一紧,我忙低下头,可他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是――”一时间慌了神,声音都跟着微颤起来。
  “柳儿是杭州人。”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段少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朝我使了个眼色,走了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腰。“文清这些年也去过杭州?柳儿家就住在西湖边,没准你们还真见过。”
  我微微点头,笑而不语。文清默了一会儿,提着灯笼转身离去。等他走远,我轻咳一声,段少翎赶忙收回了手。
  “还真会编故事。你不是睡了吗?”我白了他一眼。
  “若不是有我,你可就穿帮啦。”他笑道。
  “你以为本姑娘是傻的?我刚才只是……”我反驳道,话到一半,眼前又浮现出文清若有所思的眸子。
  等等,方才在大门口,文清出现得恰好,不仅帮着段少翎说话,还正巧挡在子滢面前,我才得以提示段少翎。这会儿琢磨起来,早在那时,他的目光就一直暗暗扫着我。
  莫非他当真认出我了?
  段少翎见我断了声,歪着头看我,轻哼一声:“只是遇上旧情人,乱了心绪吧。”
  “胡扯。”
  “我胡扯?你瞧他那眼神,说你们俩没奸情,鬼才会信。”他说着,探头看了看灵柩里,打了个寒战,缩了回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卧房走去。“咱们回去吧。”
  我一把甩开他:“不是让你自己睡了吗?你难道还想……”
  “呸!谁想了。”他抿了抿嘴,眼神飘忽不定,“我平时……都跟师兄们一起睡大铺。一个人……我不习惯。”
  我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怕黑?”
  他立马急了,好似初见面时一般,脸红到了脖子根,额头上写满了“怕”字,嘴上却不认:“才不是!”
  说完,推搡着我朝卧房走去。转身之际,眼角回廊处闪过一丝微光,我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叁 丧礼
  段少翎一只手趴在桌子上垫着头,另只手缩在胸前,睡得正沉。我心里浮起一丝歉意,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这西服里边就一件薄薄的衬衫,比不得长袍大褂里三件外三件,入了夜是极冷的,也亏得他睡得着。
  我拿起被褥,搭在他身上,他哼了一声,眨眨眼醒了过来。我将水盆端到他跟前:“待会儿去大门口迎叔公们,我会挨个给你介绍。可得记好了,免得被看出破绽来。”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立马又坐了下去。
  “腿、腿僵了――”他说道,伸手吃力地扳着右腿。我忍不住笑出声,俯下身去,用力将他右腿扳直,他不敢叫,咬着牙一脸扭曲地轻捶着桌子。
  我盯着他,心头忽然涌上一些话来,到了嘴边却又忘了是什么:“等这事过去了,我会多付你报酬的。”
  段少翎愣了一下,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谁稀罕!”
  我起身打开房门,天光正巧破云而出,一片殷红的朝霞映入眼帘。
  “要不要随你。”
  
  按照娘家乡的习俗,在丧礼的第一天要用米酒浇淋全身。出来之前,我已经和段少翎约定好,待会儿他倒米酒的时候,我会佯装晕倒撞上他。他则趁机将娘藏在袖口里的手拉出来。
  昨天夜里虽没能亲自查验,可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娘应该是中毒而亡,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毒物,刚发作时没能被查出来,可到底是毒,多过上几天,指甲盖就变得青黑。
  到时候只需要他当着众叔公的面,质疑娘的死因,请大夫来重新查验。就算一时间查不到二娘身上,怎么也能多争取些时间。
  我朝段少翎使了个眼色,脚一滑便撞到了他身上。他倒向灵柩,“啊”的一声大叫出来。堂上众人赶忙围了过来,我正准备接话,可他却没了下文。我抬起头,他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转而看向他手边。
  娘的手被他扯了出来,可指甲盖上的青黑色却消失了。
  不可能,我昨天明明看见……
  难道是文清?
  我猛地想起昨夜段少翎推我回去时,回廊边的那一道光。肯定是文清,他觉察到我探视灵柩,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在上面动了手脚。
  段少翎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将娘的手放回原位。蓦地,我感到他身子猛地一颤,指着灵柩里又大叫了一声,颤着声线:“血、血――”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皮一翻,便晕了过去。
  我转过头去,胸口一阵翻腾。
  娘原本安详的面容,此刻正从嘴角、眼角渗着乌黑的血水。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人群里我瞥了一眼文清,他皱着眉,一脸惊诧。
  
  肆 中毒
  叔公请了人重新查验娘的死因。果然是中毒。段少翎在灵堂上晕了过去,下人们请了大夫来诊脉,却断出他亦中了毒。我将大夫送出房门,回到床边给段少翎掖好被褥。他微微睁开眼,脸色惨白。
  我看着被单上染上了段少翎呕出的暗红的血迹,心口忽地就疼了起来。大夫说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究竟所中何毒,只能先开几服普通的清毒药方。方才在门外听下人们议论,娘当初也是这么突然晕倒,然后呕血不止,只过了三天就去了。
  “我――”我站起身来确定窗外无人后,凑到他耳边。“这儿的大夫解不了毒,不如我带你去省城去找个西医看看?”
  段少翎干裂的唇微微颤动:“你不是要找证据吗?我刚中毒,他们肯定还没来得及销毁所有证据。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放弃?”他说着,猛地咳起来,又是一摊血,血色比先前的更加暗沉了。
  “可是如果你和娘是中的同一种毒,三天内没有解药的话,你会……”我说着,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而且,这几日我们都是一起进食,这毒应该不是下在食物里的,或许是有什么东西,你碰过而我没有……如此的话,很难找到切实的证据。这摆在外面的东西,任谁都可以碰啊!”
  段少翎瞪大眼,忽地用力推开我,整个身子缩进被褥里。
  “你走开。”他说道,探出一只眼看着我。“那个时候,我碰到了你娘嘴里渗出的血水……”
  我凑上去:“别傻了,那污血大夫和下人们都碰过,也没见中毒。”
  “我不知道!总之你不要过来!”他看着我,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忧愁。
  “是我带你来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我说罢,站起身来,“我去找文清,一定是他昨晚趁我们离开后在灵柩里动了手脚。”
  段少翎忽地从被褥里伸出手来,将我拉住,却又立马松开来。
  我回过头,他皱着眉,吃力地摇摇头,唇微启,好一会儿才挤出半句话来:“别去,我不想你有事。”
  我看着他,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住,生疼生疼的,却又传来丝丝暖意。
  “我也是。”
  
  我朝着子滢的卧房走去,可文清和子滢都不在,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我走进房内,书桌上虽放着文房四宝,可墨砚里早就积起了厚厚的灰。
  文清从小读书,听娘说他如今也是帮着曲家处理生意上的事务,这书桌不应如此荒废。我转身进卧房,挑起床前嫣红的纱帐。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身后忽地传来一丝响动,我回过头,子滢站在屏风后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我本想去药房给子静拿点药,绕啊绕的就忘了路了。”我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出来。
  子滢盯着我,漆黑的眸子让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出了院门往东走。”她说道,扶着肚子缓缓地向床这边走来。我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段少翎说这衣袍下藏着的是个竹筐……
  她从我面前擦过,刚背过身去,我忽地从身后扶住她,一只手抓着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指尖飞快地往衣袍里一戳。
  硬的。
  她被我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往前迈了一步,生怕我碰着她的腰。
  “我只是想扶你过去……”我说着,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嘴角微微地扬起。
  她的脸颊微动,似在强忍:“我要休息了,请回吧。”
  我笑着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半只脚迈出门槛,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是这样,难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屋子里无论是茶杯、被褥、枕头……统统只有一份。
  难道文清不住这里?
  我边想边往回走,眼前掠过一个人影,飞快地蹿到我的房门边,左右张望了下,推门进去。我跟了上去,凑在窗边,用手指戳开一个洞。
  那人是二娘。她走到段少翎床边,嘴角是得意而狰狞的笑。
  “你以为你回来了又如何?曲家的家业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她得意地说道,坐在床边。
  “我娘是你毒死的吧?”段少翎咳了几声,嘶哑着嗓子问道。
  “是又如何?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难道还想去叔公那儿告发我?只要你死了,家业就是我的。”二娘说道。
  果然是她!我咬着牙,正要冲进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紧捂住我的嘴,我挣扎了几下,呼吸渐渐弱了下去,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伍 解药
  “子静――”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人在唤我,我感到头晕晕的,忽地闻到一阵香气,眼前渐渐地变亮。我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的是文清。他见我醒了,松了一口气。我向后退,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似乎是在后园里的假山中。
  “你要干什么?”我警惕地望着他,他低垂着眼帘,满脸的愁容,“你和二娘下毒害死我娘,现在还要对段……子静下手。你抓我来这里,究竟想怎样?”
  “他不是曲子静。”他说道,目光直直地迎上来,“你才是。”
  我瞪大眼睛,他说得肯定,目光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你是女儿身,”他见我不开腔,继续说道,“十年前我就知道。”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我若不是长子,而子滢又有身孕,你们想要争得家业根本不需要毒害我娘。”我咬牙道。
  “你的秘密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无论你信不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娘的事。”文清从怀里拿出一张黄旧的纸,递到我手里,“这是解药的方子,治好了那个男人,就算了吧。你要的不就是真相吗?”
  我捏紧那张字条儿,盯着文清良久,点了点头。
  文清,我要的,不仅仅是真相。
  
  我熬好解药让段少翎服下,他告诉我,二娘来找他是为了曲家大宅的地契。看起来风光的曲家其实这些年生意并不好,账上的钱也越来越少,二娘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家业,无非是想拿到地契后将这风水福地转手卖给省城的军阀。然而地契却不在金库里,娘死后她找遍了曲家,都没发现地契。
  “她说如果交出地契,就给我解药。”段少翎说道,解药应该是真的,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为你守了十年的秘密,还说不是旧情人?”
  我白了他一眼:“就剩半条命还有精神胡扯,好生休息,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就好。”我说着,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他躺在床上,微微咬着唇:“喂,你该不会是想去报答他吧?”
  我笑道:“你说呢?”
  他猛地坐起身来:“你真的喜欢他?”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我说道,扶他躺下,转身迈出门去。
  “那你喜欢我吗?”他高声问道。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呢?”
  他低下头,脸色却阴郁了下来:“你是要去报仇,对吗?”
  我不做声,他一把拽住我:“人死不能复生,反正你也知道真相了。不如算了吧。”
  “算了?我娘就和你现在一样,在折磨中死去,这几十年来她一直欺负我娘,在曲家她什么好日子没享过。就这么算了,然后看她拿着钱逍遥快活下去?”我低吼道,咬着牙。是的,不能放过她。
  
  我拿着药方找到文清,走上去就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他捂着脸莫名地看着我。
  “为什么骗我?这解药根本是假的,他中的毒比先前更重了!”我吼道,眼里盈出一汪泪来。
  文清摇摇头:“不可能,这解药是我对着毒药的方子亲自查的医书,不会有错的。子静,我若要害你,何苦给你解药,反正他三日无解就会暴毙而亡。”
  “嗬,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走对不对?是你在娘的灵柩里动了手脚,给他下毒的人不就是你吗?”
  文清被我逼得有些着急,他握住我的肩:“你相信我,我的确是用药消去了大夫人指甲上的毒素,可是我没有下毒。”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说道,伸出手,“毒药的方子给我,我自己去找大夫。”
  他犹豫了半晌,从衣袖里缓缓拿出另一张纸,放到我掌心。
  
  陆 偿命
  二娘一个人待在房里,我敲了敲房门,她回过头来见是我,一脸得意。
  “子静想通了?我就说嘛,早点把地契交给我,自己也少受点苦不是。”二娘说着,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
  这几天我都让段少翎在卧房里发脾气,将所有的下人都赶到门外,半夜从厨房偷出点猪血,泼在每日换新的床榻上。
  “二娘说的是。”我浅笑,从袖口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她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将纸片往地上一摔:“你什么意思?”
  我眯着眼看着地上的纸片,上面写着文清给我的毒药配方,笑道:“从前你就仗着美貌处处压着我娘,整日都在爹耳边说着娘的坏话,你还让子滢假怀孕来争家产,这些我都不在乎。可你居然向娘下毒,就为了区区一张地契。”
  “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身子一颤,瞪大眼,瞬间明白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沾了不少白色的粉末。“你在纸上下毒?”
  “很意外吗?呵呵,我才是曲子静,当年我和子滢同时出生,你生的是个女儿,其实我娘也是。这些年,你一直怕我回来,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回来。”
  二娘忽地朝我扑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我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她刺中,一个人影闪过,温热的血沾湿了我的衣襟。
  文清――
  他捂着胸前的伤口,推开二娘,护着我冲出了房门,反手将门锁住。
  屋子里传来二娘的叫喊声,我站起身来看着文清,他亦抬头望着我。“我就知道,你是故意骗走药方。”他说道,轻叹一声,“药方是假的,那根本不是毒药。”
  “你骗我?”我瞪着他,难怪二娘丝毫没有中毒的反应。
  他正要开口,却咽了回去,目光转到一旁。我顺势看过去,子滢正站在前面不远的转角,冷冷地看着这边。
  她走上前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抿了抿嘴,被她盯得有些毛骨耸然,连忙推开文清。刚想开口解释,只见她伸出手来,一块镀金的怀表垂了下来。
  子滢目光始终盯着我身后:“苏姐姐,不,应该叫你静哥哥才是,你认得这个吗?”
  我心头一紧,那是段少翎的怀表,放声大笑,心底却是强压着忐忑:“原来你也知道。”我说着,瞥了一眼文清,他说从未泄露我的秘密,果然也是骗我的吧。“你想怎样?”
  她盯着我:“我想你死!”
  “那个男人不过是我在省城戏班买回来的小生。”我笑道。
  “是吗?”子滢说着,走到我面前,拿出一个小瓶子。“那我待会儿再多给他喂点,好让他早点去陪我娘。不然,你吃了它,我或许会考虑喂那个人吃解药,反正我要的只是你的命。”
  我看着她手中的怀表和药瓶,脑海里全是段少翎苍白的面容,脸上的笑意就僵了下来。
  “文清给我的是假配方,二娘根本没中毒!”我咬牙道。
  “那又怎样?”子滢挑起眉头,“我要的就是你的命。一句话,吃还是不吃?”
  一咬牙,我拿过她掌心的药瓶,正要将那些粉末倒入口中,药瓶却被身后的文清一掌打飞。
  子滢蓦地狂笑起来,她拉着文清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吼道:“裴文清,你看清楚!她根本不爱你,十年前不爱,十年后也不爱。她宁愿为了一个相识几天的男人去死,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你闭嘴!”文清低吼道,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低头躲着我的目光。
  子滢转过脸来,泪水早已沾湿衣襟:“你不知道吧?静哥哥?我也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爹提亲的时候他答应得爽快,可新婚夜却是一脸失望。这些年来,甚至根本就不进我的房门。呵呵,直到我看到你回来,那个人虽长得像爹,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眼神我认得。我这才明白,原来文清他爱的是我的静哥哥,不,姐姐才是。”
  “她说的是真的?”我看着文清,他低头不语。
  我皱眉,转身看着子滢,她笑得凄楚,忽地怒目瞪着我,一道寒意从心底涌上,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目光。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我说道,话音刚落,子滢突然冲到我跟前,一直掖着的左手摊开,竟藏了另一个瓷瓶。
  “我要你死!”她叫道,指尖挑开瓶盖,朝我倒过来。我闭上眼,却感到有人从身后将我抱起,一个转身,压在了我身上。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石柱上,一阵眩晕。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卧房的床榻上,文清守在床边。我愣了片刻,想起了之前昏迷时的情景,摊手看了看自己。
  “那个人救了你,子滢根本没有捉住他……那个时候,他忽然从一旁冲出来,挡在了你身前,那些毒药都洒在他……”文清说道,他低下头,“子滢疯了,那瓶药我不知她如何调配……”
  我没等他说完,跌跌撞撞地便冲了出去。
  段少翎!
  我觉得自己从未有这么害怕过,直到再看见他,心里那块石头终是落了下来。这一落,就落入了深渊。
  他躺在床上,全身的皮肤龟裂开来,我走到床边,用力扯住他的衣裳,想要骂他,话到嘴边,却化成泪水,淌了下来。
  “你这个傻瓜,你不过是我买来演戏的下人,戏演完了你等着拿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冲上来?”
  “你不也为了我这么个下人,什么药都肯吃吗?”他说着,嘴角微微扬起吃力地伸手轻抚上我脸颊,“答应我,离开这儿,人死……不能复生……别……别报……”
  我紧紧地抱着他:“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却再也没了回应。
  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剜去一块,任凭我用力地拉扯他的衣襟,他也再不会醒过来与我斗嘴,嘲笑我的狼狈,更不会给我机会告诉他那些我还未来得及说的话。
  我总觉得晚一点,再晚一点,等我报完仇就答复他的,可这一晚就晚到了下辈子。
  段少翎,我喜欢你,等家里的事结束了,我们一起回省城好吗?
  可终究是晚了。
  
  柒 终
  我在段少翎的灵前呆坐了三天。文清将子滢送回了乡间老家养病,他每天都会来看我,小心翼翼地为子滢说情。
  “是我太固执。当初我以为婚书上的曲家大小姐是你……这些年来,我一直心有不甘,是我冷落了子滢,她才会……”
  “二娘呢?”我打断他的话。
  “她……失踪了。”文清说道。二娘下毒杀人的事败露,若是落在我或者叔公手上,定是难逃一死。二娘嫁进曲家多年,娘家早就没了亲人,她能去哪儿?我瞥了文清一眼,他低下头避着我。
  文清,你以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所以才偷偷送走了她们吧?
  我想要开口问他,却顿了顿咽了回去。我骗了段少翎,我从一开始便抱着玉石俱焚的心回来。因为娘是我这一生唯一最重要的人,她死了,我早就生无可恋。
  我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却不想遇见了他。只是,这美好我尚未来得及触碰,就这么散了。是我害死了他,那些怨恨在这铺天盖地悔恨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收拾好衣物,踏出曲家大门。风忽地就扬起了门前的灯笼,眼前一晃,仿佛又看见段少翎穿着我的衣裳,满心忐忑地探出头来。那个时候,他身形一晃,我挽上他的臂弯。
  文清为我打开马车门,伸手欲扶我上车,他低垂着眼,问得小心翼翼:“子静,如果……如果当初我们有得选,你会不会……”
  “不会。”
  我回望身后萧瑟的府门,转过身,掌心紧握着怀表,贴在胸前,一阵冰凉。
  若还能祈愿,我只求他此生都不要遇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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