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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案头,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金鸡独立,煞是可爱。每每看着照片,我就会想起这个孩子降生前的那段艰难日子。 1985年年初,我们收治了患先兆流产的病人小张。她入院前一星期一直“见红”,B超显示有孕囊,有胚芽,但未见血管搏动。中医安胎常规是用固肾法、养血法、清热法等,小张接受固肾安胎法治疗了三天,仍然不见好转。
我对小张仔细地进行了望、闻、问、切四诊辨证,觉得脉虽细但有滑象,舌苔薄腻但舌质略暗,测定血液粘稠度偏高,再结合病史和其他症状,她应属气滞血瘀型,按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该活血理气治疗。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呀,教科书上没有用活血药安胎的,古代文献中大多也明确规定孕妇禁忌:“……用行血、消血之剂,则胎必堕,而祸则旋踵矣。”怎么办?
查阅了大量古代文献后,我终于在几本古籍中发现有几处提到妊娠期活血药的运用。一处说,用川芎、当归各等分,可治妇人胎动不安; 另一处说妊娠有病可以攻下(活血逐瘀属攻下法之一)。这两处记录说明古人有过用养血活血药物安胎的尝试,并且也不是一概认为妊娠不可用“攻下”法的。接着,我又在近代专业杂志上找到用了活血药,并没有发生堕胎的病案报道。这些资料虽然还太少,但我感到为小张用活血药安胎并非无望。最后,在小张的迫切要求和老师的鼓励下,我制定了以活血化瘀名方“桃红四物汤”为基础的安胎处方:桃仁、红花、当归、川芎……
这是一次有风险的尝试,药物入煎前,我和病房医生及护士讨论了需要密切监护的细节,大家都作好了成功和失败的两手准备。治疗开始了。第一帖药服完,小张很紧张,过一会儿就去厕所看看出血是否增多。晚上,我特地留下来和值班医生一起查房,小张没有出血增多迹象。第二天,小张的出血开始减少,腹痛有所减轻。第三天,情况继续好转……第七天,小张出血完全止住,腹痛也消失了!大家熬出血丝的眼睛发亮了。
第八天,我把小张带到了B超室。大家屏息静气地注视着显示屏,B超向我们证实:宫内妊娠,活胎,宫腔内见孕囊,胎动、胎心佳。在场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小张更是喜出望外,要不是护士长把她及时按住,她差点一下蹦起老高。后来,小张继续接受活血安胎巩固治疗,直到足月妊娠,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14年后,她带着聪明活泼的儿子来看我。小家伙在诊室外的草坪上表演起了武术,我们摄下了他可爱的模样,留作美好的回忆。
这次成功的尝试,不仅为我们打开了一条崭新的保胎通道,更让我们认识到中医辨证论治理论的可贵。属于气滞血瘀型的先兆流产病人,如果再按常规用固肾、益气等“静”药安胎,使气血凝滞不行,更不利于胚胎的生长。用活血理气类“动”药,则能推动气血运行,使生化之气畅通而孕卵顺利着床、胎儿获得濡养。当然,这样治疗的前提是正确辨证、密切观察各项指标,因人因时调整用药。
十多年来,我们不断总结、提高,用活血安胎法使20多位气滞血瘀型的先兆流产病人生下了健康的孩子,用药也从最初的口服改为静脉滴注或口服与静脉滴注相结合。虽然在临床上气滞血瘀型的先兆流产病人比例并不多,但这条“特辟”的保胎通道,也是唯一不使她们“迷路”的捷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