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谜] 熊猫人之谜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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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很快来信,大意是说,搞了这么多年音乐越来越觉得音乐犹如禅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传便是错。      那首曲子慢起式,如茵茵绿草地飘然而至。等不到花开,乐曲又缓缓向前走了,抒情的柔板悠扬悠长,仿佛浸入人的骨髓,身心融化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乐曲继续向前,轻快清脆,如叮叮小溪流入一片宽广无垠的湖泊,水波荡漾,柳丝轻摆。恍惚间似有几声鸟鸣,乐调转而激越,节奏强烈,速度加快,如高山瀑布飞流直下,又如急风骤雨横扫荒野,磅礴的乐调在高音区结束。
  这是一首什么曲子?是谁写的?不得而知。我自懂事时候起它就一直萦绕在心中成为一个不解之谜。曲调何时何地进入我脑海的?已不得而知。抑或是在梦中?抑或是在婴儿时的小推车中?抑或是胎教时留下的记忆?都已无从考证。我只记得5岁那年,在宁波乡下,突如其来得了一次怪病,昏迷几天几夜不醒,多少药灌下去如石沉大海,毫无效验,长辈们和主治医生都以为不行了。眼看着又一个夜晚过去,天渐渐放亮,当一轮红日从海上喷薄而出的时候,忽然,这一支熟悉而悠扬的乐曲被一阵风吹进我睡着的房间的窗户,汩汩然、绵绵然进入了我的脑海,招魂似地把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招回,随着一声鸡啼,我猛然清醒过来,汗如雨下。再侧耳倾听时,那乐曲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第二次听到这音乐是成年以后了。记得是一个雨骤风啸的黄昏,我打着一顶黑色布伞,走在城中一条绿荫萋萋的小径上,路上行人稀少,只有风和雨。这是城中难得闹中取静的地方,据说这条路两侧的小洋楼,都曾是外国驻中国的大使馆,相当于现在北京的东交民巷。当然这是解放前的事了,现在里面住的大致上是本省的一些权贵,随便打开一个门,里面没准就会出来一个省长、副省长之类的人物。我站在林荫道上看着一幢幢形态各异的小楼,不由得有些留连忘返。正在这时,一丝轻柔的音乐从路边一个深深的庭院里传出,乐音很轻,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但在我耳中这一声却是分外的强烈,如黄钟大吕般震撼着我的心。音乐仍然是慢起式,如茵茵绿草地飘然而至。乐声越来越响,熟悉的曲调如梦境般在空中飘来飘去,我轻抚着怀中刚刚拿到的高校录取通知书,不由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惊异,虽然这是夏日的雨中,难得的凉爽天气,我的脊梁却微微冒汗,它让我感到了一种宿命的意味。我的神思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循声走去,一道高高的院墙挡住了我,墙上还拉了电网,一扇灰色的木门紧闭着,几度犹豫之后,我按响了门铃。
  门终于开出了一道缝,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军用雨衣下面露出半张脸,居高临下似地质问:“你是谁?这门是你随便敲的吗?”
  我忙陪上一个讨好的笑,说:“我想见见这位放音乐唱片的人,可以吗?”
  “首长不见生客。”士兵斩钉截铁地说。我忙挡住就要关上的门,应声道:“那么麻烦您帮忙问一下,刚才里面放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接着我又强调了很多理由。士兵看了我半晌,说:“你再纠缠不清,我就不客气了。”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我不死心,就在雨中等着,大约半小时左右,雨停了,那扇灰色的大门终于又开了,走出一位保姆模样的妇女,拎了一个竹篮。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慌不择言地拦住她说:“阿姨,请您帮忙问一下,半小时前那位首长放的音乐叫什么名字?”说着掏出身上仅有的20元钱给她,在那个时代,这是一个拿得出手的数目。她就一边笑一边接过钞票,嘴上说:“不用,不用,我帮你问一下就是了。”门在她身后又关上了。
  门终于又开了,她走出来说:“老头说是张旧唱片,上面写的都是洋文,他也不认识。呀,我得去买菜了,不然老头要发火了。”说完她竟匆匆而去。我没有勇气再去敲门,只得悻悻而回。
  以后音像制品开始多了起来,而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后,也开始有些闲钱买盒带,我就专门拣外国的音乐买,希望能撞大运般碰到这首曲子,然而音乐盒带浩如烟海,岂能车载斗量?于是,渐渐地死了这条心。
  90年代的一天,我正在省广播电视大学的讲台上教书,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下课的时候,同事陆晓伟来了,他在教室门口对我做了一个有急事相商的手势,我便草草收兵,让学生们自己去做题目,来到走道上。陆晓伟开口就问,想不想当记者?我就笑起来,因为前些日子,我们几个年轻教师课间闲聊,在各言其志时,我和陆晓伟竟出奇的一致,想当记者。那时候刘宾雁影响正大,我们都想步其后尘。但这时我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有些茫茫然,因为谁都知道,报社门槛很高,没有后台的话,是不可能进去的。陆晓伟的父亲是省报的一个处长,他都没有能耐把陆晓伟弄进报社,难道说他现今升了总编,可以将陆召进去,并且也让我这个外人沾点光吗?陆晓伟却说,想到哪去了!省报要面向全社会招考,真正是网罗人才的意思,我们去考一把如何?我就说,谁敢自称是人才呢?再说竞争如此激烈。陆晓伟却说不然,他用手指了一下我并在空中画了道弧线回指到他自己说,或许我说话不知轻重,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中,真正有才华的,我看也就是使君与操尔,所以我才对你说。这话倒说得我一下子豪情万丈,说,去考,干嘛不去。我就是要考进前3名,让招考的人看看,究竟谁是人才!你把不把我招进去无所谓,我在这儿教书也是一把好手,同样可以施展。我那时已在电大教书3年,在讲课方面已经闯出了一点小小名头,正被领导所看重。
  我们就瞒着校领导报了名。于是就考,入围试,初试,复试,现场试,面试,大浪淘沙,考生越来越少,我自觉不在状态,没能将最好水平发挥出来。但一直到面试为止,我与陆晓伟都还站在擂台上。而进入面试后的概率是3取2,我对陆晓伟说,下面录取过程不好说,因为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后台如何。不过我有一个预感,我们进省报的最后障碍将不在报社而在电大。
  其实我还在两个月前的入围试那天就已经预感到这一点了。记得是一个初春的天气,阳光很好。考场设在市第11中学的一栋5层教学楼上,那天这楼中数十间教室都坐得满满的,我在3楼的一间教室,那楼紧靠着围墙,后面是一排民居和一些不知名的单位。我心情很好,真正是如坐春风的感觉。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音乐,慢起式,如茵茵绿草地飘然而至,正是那首久违的曲子,我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有好一阵子我沉浸在音乐中,头脑一片空白,考卷上也是一片空白,我甚至想冲出考场去找音乐的源头。但我没有,理智还没有丧失。不知过了多久,音乐消失了,就像来时那样突然。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悟到,难道说这就是神谕吗?我第一次听到这音乐,重回人间;第二次听到,上了大学;那么第三次听到会如何呢?毫无疑问定是一个好兆头,心想事成应当没有问题。我没有对陆晓伟说这些,但我相信我的预感决不会错。在那一刻,我感到我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也就在报社报考复习最紧张的时候,我陪外地一个朋友到东郊风景区,正巧遇上校办陈主任带着儿子也来玩。陈主任很客气地打招呼,说:“韩林啊,这回真要谢谢你,你给我孩子改的那篇作文,在省内中学生作文比赛中得了一等奖,使他考高中时可以加10分,想想看,10分可就是好几万块钱呢!快叫老师!”那孩子忸怩着叫了声老师好,拿过老爸给他的钱,跑去买雪糕去了。我忙客气地说:“哪里,哪里,这完全是令郎原作基础好,我不过是锦上添朵花而已。”陈主任说:“这年头不正之风在教育界也盛得很呢,要不是你同你那个同学打了招呼,想评一等奖?门都没有。”陈主任所说的这个同学叫法容,这名字据说是小时候一位高僧给起的,很有点超凡脱俗的味道,据说也已经让他避开了很多灾祸。在大学时他与我睡上下铺,两人心意相通,要好得犹如一人。说来也怪,法容比我大有10岁,但两人一见如故,竟无一点隔阂。毕业后法容分到市教育局系统,本来他是要下派到一所中学任教的,临行的前一天,教育局长偶然发现法容写得一笔珠圆玉润的好字,大为欣赏,竟当即拍板让他留局里当局长秘书。难道这又是他的名字起了作用?不得而知。但法容这人宽厚、睿智、与世无争,是那种“谈笑有鸿儒”的鸿儒,因而深受局长赏识,现在已是局长助理了。这回全省中学生作文比赛法容是副主任,当然法容有法容的原则,如果文章不好,即便是我打招呼也别想评上奖。可是这文章基本是我的手笔,因此得奖是意料之中的事。
  全部考试结束后,事情果然如我所料,我与陆晓伟都名列前茅,是报社重点要引进的人选,而最后又果然是电大不放我们出来。那时候还没有可以辞职一说,如果单位不放,你就得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别动。我与陆晓伟几次找校长谈,都如东风吹马耳,毫无用处。最后一次,也不知是哪句话得罪了他,校长竟发了狠话,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我不当这个校长了!这下连退路都没有了,我俩又气又急,一筹莫展。诚所谓病急乱投医,我想到了市教育局的同学法容。
  市教育局所在地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成贤街,这地名起得好,将常人培养成为贤人,当然是教育局所要做的事。我就拉了陆晓伟,也不打电话径直找去了。离市教育局一箭之地是著名的九华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一道土坡而已,但山上有个庙很有名,鸡鸣寺。寺建在半山腰,我在山下与法容通了个电话,就先上了山,在鸡鸣寺茶室里坐下等着。从这儿望去,山下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闹市,山上是葱茏的灌木和一座默默矗立的白塔,超凡脱俗的样子。我们正欣赏着眼前对比鲜明的景致,法容已缓缓进来,悄然在桌边坐下,倒把陆晓伟吓了一跳。茶室的侍者显然与法容有一种默契,互相行了个注目礼,也不问也不说话,就倒上了一杯红茶――云南铁观音。法容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圆脸大眼,智光内敛。他目光和脸色都极为柔和,说话慢条斯理,举止沉稳端庄。
  我就不事客套开门见山说了一番两人的事,“你在教育部门工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法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一直似听非听的样子,好一会儿,法容脸上露出一丝极轻微的笑意,“你们的来意不出我的意料,但你们已经与校方闹僵了,神仙也难下手。要想让贵校长转变想法,只有省厅那几位厅长副厅长出面才会有效。我与他们虽说打过些交道,但交情还浅,远没有到可出面让他们办事的地步。但由另一人来办大约就不算太难了。况且,这人你们也都认识。”
  这真是从所未闻,竟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不由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问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与陆晓伟对视了一眼,陆晓伟说:“别看我,我是没办法,虽说家父也算是报社一个老资格的中层干部,但他在报社的理论部,打交道的多是些哲学家、法学家、经济学家之类,一句话多是些书生,在教育机关是举目无亲。难道是你这家伙打了什么埋伏?”
  我更是如入了十里云雾:“我给自己办事,还打埋伏?那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法容兄,知道你智商高,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法容这回的笑容保持了足有好几秒,大家都看到了他笑容中的那份狡黠。他指着我说:“当然我指的就是你,我与晓伟是第一次见面,怎会知道他的事?”见我正要反驳,他做了一个让我听他把话说完的手势,“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电大校办陈主任的学历只有初中肄业,而且是文革时的初中,这样的学历能升为高等学府的正处级干部,据我所知在全省教育界是头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里面的奥妙就是,这位陈主任乃是省教育厅常务副厅长的侄子。据说这回陈主任也是贵校校长助理的人选之一,但终因学历太低反对人太多而未能如愿,让另一个校长的亲信上了,不过你放心,贵校长会给他某种补偿的。”
  我与陆晓伟惊讶异常,自己学校这点事儿,我们竟然都不知道,而法容却知道得如此清楚,真是不可思议,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还是陆晓伟先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可我与韩林向来与这些行政干部互不来往,现在莫名其妙地求上陈主任门去,还不给人原样扔出来?”
  法容就笑而不答地看着我。
  “如果是其他人,当然会把我们扔出来,但说到这位陈主任我倒真可以担保,就算他不帮忙,也不会往外扔我们。”我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人生最紧要的关头,居然就是由这个偶然打了一回交道的校办陈主任起了作用,真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忽然间我又想到,法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这一切都是他碰巧得知的吗?绝无可能,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家长里短的人。留在省城的同学很多都知道我去报社受阻的事,法容一定是得知了消息,不等自己开口,先就行动起来了,看有什么能帮到的。这些看似平常的信息,岂是那么容易打听到的?法容明察暗访,不知花费了多少时日、多少心血。我哽咽道:“法容兄,你我兄弟一体,我也不必说这个谢字,但我不能不说,在这件事上你比我自己花费的功夫还要多。”
  法容轻描淡写地说:“我在教育部门,却没办法帮朋友的忙,只是碰巧知道这么点小道消息,哪费什么功夫了?倒是你小子运气好,偶然播了一次种,这么快就有收获了。”
  这以后事情果然是柳暗花明,陈主任听明白了来意,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韩林你就是不找我我也会帮你这个忙。从私的一面说,你我私交那么好,我不能推辞。从公的方面说,校长有权不用你们,但是没有权力不让别人用你们,我要打抱这个不平。”陈主任当晚就带了我们找到了乃叔陈副厅长。
  事情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在那以后的十多年中,我一直未能再听到这首曲子,直到两年前的一个春日。
  两年前我的一个同学忽从欧洲给我来了封信,我们已有十多年未通消息了。他说他已成为著名的莱比锡格万特豪斯管弦乐团的一个演奏员。我很为他高兴,因他生日临近,我忽然心有所动,就给他回了封信,并寄去一张生日音乐贺卡,信中将我听这首曲子的感受描述一番,请他给判别一下。他倒是很快来信,大意是说,搞了这么多年音乐越来越觉得音乐犹如禅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传便是错。你写下的这些感受,也把我送到了十里云雾之中。
  今年春节期间,同学从欧洲回来度假,招我一聚。他还是那么健谈,但每每谈不上几句,就有客来访,有请他找留学担保人的,有请他买洋货的,有问他要美元考托福用的……一时门庭若市,直忙到夜半时分才静下来,终于他可以面对我坐着说话了。他先歉然一笑,说那么多亲友也只你一人是来和我谈音乐的,让你笑话了。我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同学言归正传,说今天找你主要是感谢你,还记得前年你给我寄来的那张生日贺卡吗?帮了我的大忙。当时我正准备参加“西贝柳斯国际小提琴比赛”,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曲目,我百无聊赖地打开你的音乐贺卡,顿时来了灵感。
  我大惑不解地说,至于吗?那无非是一曲《祝你生日快乐》,满世界都知道的。他一摆手,不对,那是西贝柳斯的《蓝鸟》,哦,当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节。这是西贝柳斯早年写的一首小提琴曲,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但不知怎的没有写完,因而尽管曲调很美却很少有人演奏。我认为以这个曲子参赛定能起到爆冷的效果,于是福至心灵,潜心演奏起来。果然在高手如林的比赛中我获得第3名,第一次把中国人的名字写上了这一赛事的史册,说起来这都是你给我的启示。一边说一边将他比赛时的录音带放入组合音响,乐曲响起来。
  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又那么陌生的曲调悠悠然弥漫了整座楼宇,慢起式,如茵茵绿草地飘然而至。我不禁一震,且慢,这真是我从贺卡中给你寄去的那首曲子吗?同学点头又点头。我叫道,就是它啊!我寻觅了20多年了呀!同学也惊奇异常,竟然会有那么巧的事吗?我们又一起分享着那一份久违了的惊喜,然后我哭了。西贝柳斯,这位芬兰艺术家,竟那样悄悄来到我身边,又那么悄悄地走了,与我失之交臂。
  乐曲悠扬地从云外飘来,仍然是慢起式,但这回低音的浑厚、高音的悠远给我们描绘的是苍茫的大海,蔚蓝得让人心醉,海风呼号,海波连天,这是芬兰海湾的独有景致。音乐家像是在海边眺望,同无边无际的汹涌浪涛促膝对话,交换着无尽的心事,倾诉着无穷的忧伤,时而细语呢喃,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雄姿英发,时而如怨如慕,乐曲仍在高音区结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找到了阑珊处的西贝柳斯,真正读懂了《蓝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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