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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燕萍
(阳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山西 阳泉 045200)
余华是一位杰出的先锋小说家，其小说思想深刻语言叙述独具风格，他的作品中对人的生存状况作了超越现实的处理，体现了强烈的苦难意识和悲剧内涵，而他在长篇力作《兄弟》中也有这样的叙述姿态，向读者展示了与秩序和规范相去甚远的有悖于常理的生活画面,很具体地表现出人与世界的紧张关系，揭示了人的生存状况的荒诞和真实，而且艺术地展示了两者的融汇。
余华在创作思想上深受西方现代派作家的影响，西方现代派作家非常关注人类的苦难和生存状况，他们对人类生活的非理性及悲剧内涵也进行了深刻的抒写，例如萨特的观点“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质，”“世界是荒诞的，”表现出人对困境的难以摆脱，卡夫卡的《审判》《城堡》写出了鬼蜮般的异化世界，艾略特的《荒原》揭示了人类生存苦难和人类精神上的危机，作为一名具有先锋精神的小说家，余华在叙述现代人类生存苦难境遇的时候也带上了后现代性，对人类的生存状态进行了深刻的思考。
《兄弟》描写的是两个时代的故事，“这是两个时代相遇以后出生的小说，前一个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后一个是现在的故事，那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1)余华.兄弟[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04.其中的时代相差很远，故事所讲述的内容也是不同的，但其中有着相似的性质，那就是反映了人生的苦难及生存状况的荒诞与真实。以往“文革”叙事充满的是悲剧内涵，而余华为《兄弟》的内容蒙上了一次幽默色彩，余华通过主人公李光头和刘镇上其他人物的描写来完成作品内容的叙述，作品开篇描写李光头偷窥女厕所的内容长达32页。这样的内容和叙述方式充满了荒诞的意味，而荒诞的内在特征是“以荒诞感超越荒诞，固然生活世界仍是荒诞，但在荒诞的超越中，可以获得生命的欢乐和自由，并证实了人的惟一的真实的力量，荒诞由此变成了人的存在的真实价值。”(2)刘小枫.拯救与逍遥[M].上海：三联书店,2001:356.如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体现出的人际关系紧张，人的精神充满了痛苦，人的思想、灵魂处于危机之中。余华以一种幽默重复的笔调让李光头游走在看似封闭保守的刘镇，人物的表现也反映出特殊时期人们的内心受压抑的状况，刘镇上的人们对李光头的行为表示不齿，他的行为是有悖于常理的，也违反了社会生活中的秩序和规范，是要受到惩罚的，在这个小镇发生了有悖于常理的事情后马上骚动起来，李光头被人压着游街示众然后交派出所审问，更荒诞不经的事情发生了，刘镇的男人和审问的警察要打探李光头偷窥的秘密，其中还有人用三鲜面来换取变相的偷窥，表现出正常的世俗生活背后的荒诞生存本质。
李光头父亲在厕所偷窥女人掉入粪池而死成为刘镇上人们的笑柄，李光头的行经更是让人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兰的改嫁被嘲笑“公鸡淹死，母鸡再嫁人”，作者在这里揭露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紧张和异化，其关系是疏离的、残害的，而人与社会的关系更是躁动不安，充满紧张和压迫。
小说上部中人们生活在特定的历史时期里，是一个思想上受压抑而命运多惨烈的时代，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重新组合的家庭经受着各种痛苦，这两个家庭中的孩子走到一起，幼小的心灵也在经历着这场黑暗之苦，他们的父母也在这场浩劫中悲惨地死去，这无疑是一场人间悲剧，在这里，我们理解了历史的荒诞，社会的怪诞，“文革”这样的事件在人类历史上有着特殊癫狂性，是“荒诞”存在的极好的历史背景，而在刘镇这样一个小地方，又上演着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荒诞剧。
余华的语言叙述方式表现了人类生存的状况，在他的笔下读者可以看到一幅人生的荒诞图景，当时的背景是“文革”时期，历史语境中展现现实更具荒诞意味，其内核包含的更多的是一种非理性本质，其中引发的是对人的生存意义和价值的思考，现实存在是荒芜的，世界充满了非理性的因素，历史变得荒诞，余华对其是一种嘲讽的态度，更体现出现实的荒诞，而当时的大环境是人们在思想和精神上受到压抑的文革时期，这是时代原因导致的结果，而作品叙述品质的荒诞基调却不能离开现实，社会荒芜导致的作品文字荒芜。人们的精神无寄托，价值观无法明确，人生无意义，余华对现实是否定态度，现实是荒诞的，人性荒芜，人生向来虚无，荒诞基调奠定了人物形象的特征，他们的人生是迷失的，余华用荒诞手法深入体现了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认识，体现出批判现实的特点，人性、现实都是复杂的，作品内容要超越现实，回到生活真实本身，作者直视人性的荒芜，突破了人类生存的困境。余华通过离奇的故事批判了现实，探索人生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兄弟》中为读者呈现的是荒诞的艺术世界，体现的是受压抑的主观感受，在荒诞中追寻生命意义，在反叛中体现艺术价值。生活本身是荒诞的，但更要探讨人生的价值，荒诞体现的是对现存社会秩序的反叛，世俗规则被打乱，传统价值观遭到质疑，在西方现代主义哲学思想影响下，余华对人生、人性进行重新思考，政治活动蒙蔽了现实生活的真实，读者看到的是一个荒诞的精神世界，完全显示出人的内心欲望，作品内容充满着戏谑荒诞的意味。
《兄弟》下部，现实外部世界不再压抑，作品内容充斥着对传统价值观念和社会伦理道德的颠覆，作者以一种独特的视角探讨了人类生存境况，这是余华对人的生命、生存意义的重新思考和认识，也是对世界本质是荒诞的理解。
《兄弟》下部荒诞的叙述语调更与狂躁的时代相吻合，当时的历史环境处于转型变革时期，人们的物质生活非常丰富，但精神虚无，余华通过一系列的怪诞事件揭示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余华在叙述过程中结合了自身对生活的感受和体验，世界是荒诞的，人们的行为逻辑与社会秩序不符，但在历史年代中体现出人的一种选择即现实生活。《兄弟》下部颠覆了传统价值信仰，外在世界的荒诞在作者笔下被揭示得淋漓尽致，读者追问真实的现实生活的存在状况，而读者看到的是世界非理性的状态，人类与社会伦理秩序的关系是作者要关注的问题，作品内容对人与人、人与世界的更深的关系进行了具体的探讨，人们的行为逻辑是否合乎常理，余华通过对荒诞现实图景的描绘表现一种超越秩序的生存状态，而最终又回归了真实本身。
《兄弟》中对人的思想和精神的描写体现了艺术真实的特色，余华构筑的是艺术世界，而其中不乏对生活真实的揭示及对人类生存状况的探索，作者通过对人荒诞的生存境遇的揭示表现了艺术真实，精神上体现出思想认识的真实，作品中下部内容荒诞叙述中表现出生活真实。余华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更加接近真实，我的这个真实，不是生活里的那种真实，我觉得真实是对个人而言的。”(3)余华.虚伪的作品[J].上海文论，1989(05).现实生活的荒诞中有真实，是一种艺术真实，人生虚无但并非无意义，而是为了无限接近生活真实本身，作者追求人类内心真实体验，倾听内心真实的声音，这是一种生存真实本质的体现，读者也会从艺术真实中窥视现实的生活真实。余华建立起作品与现实的真实关系，其中也有真实的简单，作者是以真实世界为基础展开艺术想象，用荒诞记叙真实，通过生活解构后呈现的荒诞来表达自己对现实世界、对人生最真实和深刻的认识，读者理解的作品充满荒诞意味，但却是作者心中的真实，荒诞情节会使人心灵震颤，内心更觉荒芜，但关于真实的思考和出于对现实秩序的怀疑，读者在阅读作品过程中不应局限于故事内容本身，作品内容中的人物、情节和环境更体现出一种象征性、代表性，故事内容是通过个别代表一般，通过故事还原真实现实世界，看似冷酷不可思议，但也有人们的真实感情流露，是真实可信的。作品内容不完全是主观渲染，而是真实的现实世界的别样抒写，余华追求的是比现实主义更加真实的艺术效果。人的现实生活是真实存在的，人的价值也不是虚无的，生活中有着各种不确定性。《兄弟》看似荒诞不经、无厘头，但读者会获得一种独特的艺术享受，即接受了艺术真实，其内容正是生活本身状态的变相展现，即隐藏的真实，作品中存在着与社会规范秩序看似相悖的“真实”生活图景，余华对于人的真实存在进行了重新思考，作者通过超越生活真实的荒诞夸张手法向读者展现奇特的世界，展现社会生活中的相互关系，人生、人性的变态异化，这是对社会现实、人生荒诞状态的象征性描写，个人内心的真实凸显了社会生活、社会关系的荒诞，日常生活逻辑浮于表面，余华通过有审美距离感的描写真实地展示了人与社会的本来面目，看似荒诞不经、非理性的社会面貌背后却是立体的真实，这是内心真实感受的表述。
《兄弟》思想主题深刻复杂，审美意义非常丰富，余华通过作品中有荒诞意味的言语行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人们在特殊历史年代时期精神思想上受到压抑，充满荒诞性的故事内容中体现了真实的情感，荒诞与真实可谓互应互补，表现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余华的语言充满了戏谑幽默色彩，有着荒诞的游戏精神，更深刻体现出艺术真实，作者用嘲讽夸张的口吻及荒诞的叙述语调揭示出人与人、人与世界的真实关系，世界本质充满了非理性，各种因素都是不确定的。荒诞世界本质与艺术真实融为一体，超越了生活真实，作品中荒诞与真实的融汇有着很深刻的象征意味，余华认为人性的真实在社会秩序和内心欲望之间，人们生活在公共秩序中，有一定的社会伦理道德约束，但人的内心在特定情景之下又会反抗这种秩序，存在于自我真实的内心世界之中，《兄弟》秉承了九十年代的情感，试图以人际关系的缓和来反抗世界的荒诞，充满荒诞色彩的事件描写反映出人们真实的生存处境，荒诞不经的主观世界呈现出的是真实的内心世界，故事内容也进一步体现了情感的真实，正常秩序背后出现了逻辑混乱的荒诞世界，但人物内心是一种心理的真实，这是余华笔下的艺术真实，其中包含了作者的审美倾向和对人类生存境遇的思考，虚实相生，亦真亦幻，真实世界不合理，世界的荒芜，人生的不确定，内心价值感的丧失成了真实感受，这是非理性的内心世界，也是艺术真实的表现。
《兄弟》中荒诞与真实融汇，悲剧与喜剧相交，苦难中也有温情，怪诞不经的故事内容中有艺术真实的效果，余华对特定的历史年代进行艺术地叙事，荒诞戏谑的作品内容突出了艺术真实的特点，这是对生活原型从内容到形式的超越。作者进行具体地叙事，以内心完全敞开的艺术姿态实现了他要表现的艺术真实，进一步回归了人物的内心真实，反映了人的生活状态的荒诞不经，作品内容极具典型性和象征性，余华表述的是人物、环境及时代的艺术真实。小说内容非常真实地再现了人们在内心受压抑，思想处于危机情形之下的生活状态，故事内容体现了本真的内心感受，读者获得了审美认识体验。余华所表现的是存在于作家内心对生活的认识和理解。作者认为，世界是荒诞的，这样的对生活的艺术表现方式在读者看来不可思议，但并不是完全荒唐的想象，这是一种独特的艺术显示生活的方式，余华追求的是艺术真实，用荒诞笔调写出了艺术真实及对世界的艺术感知，是存在于作家内心世界的思想意识的反映。“现在我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自己为何写作，我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更加接近真实。”(4)余华.虚伪的作品[J].上海文论，1989(05).余华正是以一种独辟蹊径的方式让读者理解了世界的真实面目，这就是一种对非理性、荒诞及打破常规的艺术世界的描写，故事内容不是毫无根据的幻想，而是一种采用独特方式来表现生活真实，揭示真实人性，历史的荒诞与真实人性相互融汇，这是余华对人的真实生存状况艺术超越的表达，作者对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件进行了“荒诞”处理，通过具体的叙述构建了一个世界的真实图景，荒诞的生存本质隐藏在看似正常的世态之下，体现了非理性的世界本质，形成了艺术真实的审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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