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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秀婷，陈玉燕，闫向英，林巧贤，黄泽豪
(福建中医药大学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
苏颂主持编撰的《本草图经》是我国第一部版刻药物谱图。由于其普查了北宋时期全国各地药物，同时全部药物皆由医药从业人员鉴识，专业画图人员绘图。因此，此书真实地反映了北宋用药的实际情况及博物学的水平和成就[1]。《本草图经》药物共814种，涉及北宋时期150多个州及郡，涵盖多种学科[2]。它对于现代研究中药临床应用、单味药发展史、北宋民间草药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且其内容丰富，对药物的产地、采收时间、鉴别方法、引用书籍和功效用法都有详细地记载，对后世研究药物影响极大[3]。
近年来，报道《本草图经》的科学成就和科研进展的文献层出不穷。它们通过不同的角度，对《本草图经》的源流、内容和其在医学史上的作用等不同方面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与考证。例如，赵中振[4]对《本草图经》进行分析，发现其对药物研究有承前启后的价值。万芳等[5]对《本草图经》亡方佚方进行考析，发掘出其丰富的亡佚方书资料。另外，对图经中动物药的研究文献也不少，例如，刘昌芝[6]对贝类和鱼类进行研究，指出苏颂很重视对有关的动物学知识的药物应用。聂金娜等[7]对兽禽类药物进行特色研究，深入挖掘图经的本草理论和临床实用价值。刘向东等[8]对图经中药用昆虫进行了考证。虽然这些学者对《本草图经》动物药的不同方面均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但是这些研究基本在20世纪90年代，年代比较久远，且缺少对《本草图经》全部动物药的数据分析。因此，本文旨在对《本草图经》中记载的动物药相关内容进行全面分析。
已知《本草图经》共20卷，含目录1卷，合计21卷[9]，其中动物药包括兽禽部卷十三、虫鱼部上卷十四和虫鱼部下卷十五，位于书中第431～518页，共计133味动物药，占全书总药物约16.34%。
1.1 资料来源 《本草图经》原书已佚，现参考的是20世纪80年代尚志钧先生辑校本，2017年4月第一次印刷的《本草图经》，对其中动物药兽禽部卷十三、虫鱼部上卷十四和虫鱼部下卷十五进行研究[10]。
1.2 研究方法 对《本草图经》(辑校本)所记载的动物药内容进行整理，通过Excel软件对其进行统计分析，并制作成图表。从产地、采收、鉴别、考证、功效用法和药图6方面对《本草图经》动物药内容进行数据分析，归纳总结其特点，以此来探究《本草图经》动物药的现代研究价值。
经统计，《本草图经》动物药共计133味，分布于兽禽卷和虫鱼上下两卷中，其中43味附于相似或者功能相近的动物药之下，记载为“文具某某条下”，兽禽卷49味，19味是以附文形式出现；
虫鱼部上卷42味，11味是以附文形式出现；
虫鱼部下卷42味，13种以附文形式出现。
书中动物药的内容包括说明文与药图[11]。说明文主要对动物药的产地、采收、鉴别、考证书籍与功能用法都进行了详细的记载。药图包括药图、产地、药名和书籍，共有93味动物药附有药图，占全部动物药的69.92%。
2.1 产地数据分析 《本草图经》说明文与药图对动物药产地皆有记载，对不同产地记载可分为三类：具体产地、泛指产地和生长环境。具体产地，指古今产地对照，能找到具体省份、地理位置确切的产地。经统计，共有57味有具体产地记载。泛指产地，指古今对照无法确定其具体省份，只能确定大致范围地区，共计11味动物药仅有泛指产地记载。生境即生长环境，13味动物药仅有生境的记载。
具体产地出现在说明文与药图中，这些产地名称中多标有“州”“郡”“府”等[12]。通过《中国古今地名对照表》[13]将《本草图经》中的地名转换成今具体产地，对动物药具体产地数据分析制作图表(见图1)，由图可知，四川和山东产的动物药最多，均为11种。经整合可知，动物药主要分布于黄河和长江经过的省份，尤其在两大河流之间分布最多。
图1 《本草图经》动物药省份分布图
动物药中出现的泛指产地有：河东、河西、河内、河陕、江西、江东、江南、陕西、南海、东海、北海、淮海、塞北、西北蕃界、岭南州郡、岭南、岭外、东南州、魏郡、海郡、广、江浙南唐、都、西戎。虽没有具体省份可对应，但皆处于黄河、长江、海边以及江南等水分充足的地方。
动物药生境记载，出现的词有“泽、山林、田陇、江湖、水乡、川谷樗木、云生杨柳、云生水中、岭南山谷”等。例如，白马茎“出云中平泽者，余无所出州土。”白马茎生长环境在平泽之中。这是由于不同动物生存条件不同，对生存环境要求也不同。
此外，5味药材有道地产地记载，分别为阿胶(今山东东阿县)、犀角(今广东南海)、诸鸡(今朝鲜)、鳖(今湖南岳阳市和沅江)和蝎(今山东益州)。2味药材有外国产地记载，为象牙交趾(今越南北部)和诸鸡唯一记载产地朝鲜(今朝鲜)。
根据以上数据分析，动物药产地基本在长江黄河周围，尤以长江黄河之间最多，这些地方水源丰富、光照充足、空气充沛、温度适宜、生存空间大，适合动物的生长。另外，江边、海边、池泽和湖泊等生长环境也是适宜动物生长的地方。由此可见，动物的产地与其所需生活条件息息相关。
2.2 采收数据分析 28味动物药有准确具体的采收月份。其中五月是采收最多月份，其次是三月、八月和十月另外，蜜记载采收季节，为春季，露蜂房采收时间记载模糊(七月七日采，又云十一月、十二月采者佳)。
据以上数据分析，动物药采收时间记录较少，且动物药采收皆为夏秋季节，其中由于五月气候适宜动物活动，因此是动物药采收最多的季节。其他采收月份皆与动物活动周期相关，例如，三月份采收麝香，此时麝的分泌物最为浓厚，采得的麝香质量最佳；
十一月采收熊脂，熊在十月份左右开始冬眠，十一月份采摘，熊基本已经冬眠，捕捉时可避免被熊攻击。
2.3 鉴别数据分析 文中详细记录对动物药的鉴别，可细分上中下品的鉴别、真伪鉴别和药材性状鉴别。经统计，共55味药材有记载鉴别方法，31味动物药有记载上中下品鉴别(见表1)，9味动物药有记载真伪鉴别(见表2)，24味动物药有记载性状描述(见表3)。
《本草图经》对中药的鉴别，是全书最大的特点[12]。上中下品鉴别，也为优劣鉴别，主要是通过动物的色泽、花纹、气味、大小、品种、形状、生境、孔数、行走方式、活动时间、存在位置等来鉴别动物药的优劣，其中色泽是多数动物药的鉴别依据。例如龙骨，说明文描述“凡入药，五色具者，尤佳，黄色者次，黑色者下，”据此可知，龙骨真伪鉴别的依据是色泽。部分鉴别方法值得后人借鉴，例如阿胶的鉴别，说明文“抵以驴皮得阿井水乃佳耳。又今时方家用黄明胶，多是牛皮。然今牛皮胶制作不甚精，”牛皮驴皮皆可制阿胶，但唯有阿井水煎的驴皮为真，于大猛[14]对牛皮制作“不甚精”进行实验求证，证实原因是煮制过程使用了鞣制过的熟牛皮。但是部分鉴别方法不科学，例如乌蛇，说明文“作伪者，用他蛇生熏之至黑，亦能乱真，但眼不光为异耳。”通过眼睛是否光亮来鉴别乌蛇真伪是不科学的。对动物详细的性状描述，也是对动物药的鉴别方式，不同的动物有不同的性状。例如龙骨，说明文记载“或云有雄、雌，细纹而广者，是雌；
粗纹而狭者，是雄。”以花纹粗细及花纹广狭来鉴别龙骨雄雌。并且对动物药的描述生动形象，例如鼺鼠，“状如蝙蝠，大如鸱鸢，毛紫色暗，夜行飞生。”其形状像蝙蝠，大小如鸱鸢，毛颜色暗紫，为夜行动物。
表1 《本草图经》动物药上中下品鉴别
表2 《本草图经》动物药真伪鉴别
表3 《本草图经》动物药性状描述
2.4 考证书籍数据分析 经统计，动物药共引录54本书籍。其中对《尔雅》和《本经》引录次数最多，分别为29次和18次，分别占19%和12%，其他书籍按引用次数依次是《海上方》《岭表录异》《传信方》《续传信方》《异鱼图》《诗·小雅》《方言》《淮南子》等。其中，按中国图书馆图书分类法，《尔雅》为古代词汇文学作品，是一部解释词义的书，是中国古代最早的词典。《本草图经》动物药引录了《尔雅》中释虫、释鱼、释鸟、释兽以及释畜的动物类篇章。该书不仅引用训释药物的范围，还引用药物名物训诂的体例和其历史意义[15]。而《本经》不单单指《神农本草经》，是泛指《本草图经》以前的诸本草，说明《本草图经》是归纳总结了的前人本草经验，取其精华部分汇编写成的。
2.5 功效用法数据分析 经统计，动物药中119味有功效用法的记载，33味动物药有具体医方出处，详细记录药用功效和制法用法，24味动物药收录了验方，记录了药材用方的出处、功效、适应证与用法制法，70味动物药有详细记载药用部位及其功效，部分动物药记载了用法。此外，24味药材记载了毒性或用法禁忌(见表4)。另外，14味药材(底野迦、酪、牧狗阴茎、燕矢、乌鸦、魁蛤、真珠、鲫鱼、石龙子、樗鸡、蝉花、蛇黄、乌蛇、蜻蛉)没有用法记载。
表4 《本草图经》动物药毒性及用法禁忌
根据以上数据分析，动物药主治功效内容可细分4部分：一是有书籍记录的各家医方；
二是临床实践证实有疗效的验方；
三是动物药药用部位及其功效用法的记载；
四是对动物药毒性及用法禁忌的记载。
医方记载详细，例如龙骨，“韦丹疗心热风痫，取其龙角浓研取汁，食上服二大合，日再。”医方出处为《韦丹方》，主治心热风痫，用法为取龙角浓研取汁，饭后服二大合，第二天同服。说明苏颂注重动物药功效，广泛收集古代医书中的医方收集记录；
苏颂广集医方的同时，也注重民间方子的使用情况，这些验方不是古代医书上的流传方，而是没经过论证，但是临床却有疗效的民间方子，民间验方含有“虞人、唐方、唐世、近世、云、南人、俗、今医家、古法、古方、古今、今、今方、今人、今方家、黔人、曾有人、合家”等词；
自古以来人们就信奉“以形补形”，所以认为不同部位的疾病需要食用相应的动物部位才有效果。因此，苏颂在记录动物药过程特别注重动物药不同部位的功效。例如兔，脑可主冻疮，肝可主目暗，毛可主炙疮久不差，用法为烧灰等；
另外，苏颂对动物药的毒性和使用禁忌的收录也详细，特别重视用药安全。例如熊脂，“有痼疾者不可食熊，令人终身不愈。”有长年病痛的人不能服用熊脂，否则将导致疾病终生不愈。
2.6 药图数据分析 药图部分包括药图、产地、药名。动物药中，93味药材附有药图，共199幅图，占《本草图经》药图21.33%。药图大都为2或4幅，此外，野驼为1幅，蟹为6幅，为蟹的3种类别，分别为普通蟹、一螯大一螯小的拥剑和后足阔的蝤蛑，各2幅，不同的蟹图有助于不同蟹种类的区分。另外27味药材药图中标明了产地，例如：牛黄郢州水牛图，郢州即今湖北钟祥。
药图都生动逼真，都捕捉到了动物的不同特点，绘出了动物的独特之处。对于一幅图描述不清楚的药物，苏颂就描绘了多幅不同形状或状态的图，有些药图还画出了动物的活动环境，以更好的表现动物特征。然而，同一动物药所绘的图也存在差别，部分图对动物描绘更加写实，尤其是对动物毛发的描绘，根根分明，这些图绘画的动物较温和，除了蛇类绘出了攻击状态，但是绘画成分也较严重，将动物过于美化，同时部分图印刷不清楚，有些图甚至模糊不清；
另一部分图所绘的更加注重动物的状态，善于描绘运动中的动物，使动物具有动态美，像是鲜活的生命，毛发的描绘虽然抽象，但却不突兀，按体毛生长方向有序绘画，刻画细致，有浓淡疏密之分。
自古以来，中药品种记载混乱，而该书中绘画详细的药图，为中药的鉴定提供了极大地帮助。该书药图中不仅产地指明了道地药材的应用范围，而且还提示了同名异物的存在，为动物药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
《本草图经》是苏颂总结历代本草，结合自己的调查研究和北宋当时的实际应用而著成[6]。通过其“俾专撰述”和“天下所绘事千名”的思想，从而使《本草图经》成为时人和后学引据、学习及仿效的本草经典[16]。前承《神农本草经》，后启《本草纲目》，对后世的本草研究有极大的影响。
《本草图经》动物药产地分布于长江黄河周围省份，与动物的生长条件相关，这些地区气候温和，适宜动物的生长；
采收的时节分布于夏秋季，其中五月采收最多，与动物的活动规律相关，此时动物活动频繁，适宜捕捉；
鉴别特点为通过对色泽、花纹等描述进行优劣鉴别，通过观察入微的性状描述来性状鉴别，但真伪鉴别却真假难辨，有待考证；
文献特点为引录《尔雅》等百科辞书最多；
对动物药功效主治的记载除了医方验方和用法禁忌，其特点是对动物药不同部位的功效主治的记载，与自古以来人们信奉动物药“以形补形”相符；
药图即写实又富有动态美，绘图皆生动逼真、细致入微。
研古益今，现如今新冠肺炎疫情袭击全球，新冠病毒威胁着人类健康，而中医药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作用显著，彰显了我国传统中医药的独特优势。因此，缅怀苏颂、弘扬本草研究的科学精神和发掘中草药蕴涵的现代科学性尤为重要。同时，我国中药材资源丰富繁多，但地域差异、古今品种沿革和道地变迁一直困扰着中药学者们，因此，对本草考证研究中药古今品种差异和演变过程进行探究，才能更好地传承并创新发展中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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